【藝評】情之一字重千鈞 有感粵劇《白蛇傳·情》 | 聯合早報

2024年7月12日，星期五，農曆六月初七，這一日新加坡從中午開始就天色晦暗不明，雷聲隆隆不斷，時而傾盆時而淅瀝的雨一直落到了臨安府西湖的斷橋邊。直到晚上七時許，雨勢漸停，中國廣東粵劇院在新加坡濱海藝術中心上演了本次來新巡演的最後一場演出《白蛇傳·情》。

整部戲亦真亦幻，內容雖是編劇莫非與粵劇改編陳錦榮共同勾勒出的新編粵劇，表達出來的情感卻是觀眾席上不分老幼，無論白髮紅顏，人人皆能有所觸動的真情實感。

廣東粵劇院是粵劇的最高殿堂，能於新加坡聽到如此正宗的粵劇唱腔，搭上傳統配樂和西洋樂器與交響樂團式的編排來醖釀鋪陳整部劇的節奏與氣氛，如何能不扣人心絃。光憑這班底與氣勢就讓台下座無虛席，一票難求。

這部戲裏的許仙，傲骨嶙峋立於孤山下，即便被困金山寺，卻以自己對情之所向、生之決絕的堅定，曉之以理説服了看守沙彌（李源斌飾），終博得同情，衝破阻礙尋覓愛侶。這部劇中的許仙一改我記憶中那種懦弱自私的形象，演員文汝清所飾演的許仙不僅倜儻瀟灑，於白素貞也絕對是一往情深。

演員曾小敏飾演的白娘子在上半場把手中的單穗劍舞成了一手飛劍。白蛇好似劍仙一般，且唱且舞還有長劍在手，文武雙絕，引得全場觀眾掌聲喝彩聲連連。中場休息時，友人説白素貞下半場的兵器除這一柄寒霜寶劍還有一雙水袖。我百思不得其解，水袖是何等兵器？下半場看到水漫金山時，只見水族長袖善舞，與眾僧袈裟布成的天羅地網一齊在舞台上帶給觀眾無與倫比的視覺震撼，才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導演莫非的視覺奇想，硬是在這方寸舞台之間，與眾演員還有幕後工作人員，把流傳千年的傳奇進行了視覺重構，推陳出新。何曾想到，白素貞的長袖本該是輕柔至極之物，但為救夫君卻在與看守許仙的天兵天將力戰時把一雙水袖舞得柔中帶剛，映襯出素貞雖是至陰至柔之身卻有至剛至強之心性。

硃紅星飾的小青，一襲青衣，蛾眉婉轉，靈動可愛。王燕飛飾演的法海手持寶杖，法相莊嚴，大義凜然。一個勸許仙斷孽根金山寺參禪，一個要白蛇了情緣歸山林修道。這二位，一人一妖，好似都看透了紅塵，心腸鐵石一般。然而小青最終仍陪白娘子寄情人世間，姐妹情深。法海雖以七層寶塔鎮得白蛇卻留其人身，可見其慈悲為懷。

劇中給人印象深刻的還有那看守靈芝仙草的鹿童（李德浩飾）與鶴童（林飛鴻飾），雖是仙山靈秀，鹿童卻一出場就向鶴童吐露了自己修仙雖有小成卻更羨紅塵的凡心。後白素貞能取得靈芝仙草令夫君起死回生，也是因為鹿童的那句“修仙若無情無覺，也非正道”道出了人間的至情至性之理，説動了鶴童。二仙童雖居仙山卻有此寬懷體人之心，如何不是在修行路上更進一層。

“人若無情不如妖，妖若有情亦如人。”人間情緣，無人能免。“盼君望君痴愛重千鈞。”修煉千年方悟道，山中精魂寂寞冷，只羨鴛鴦不羨仙。

（作者為本地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