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論：亞太地緣形勢的南轅北轍 | 聯合早報

東北亞和東南亞近期的兩場主要外交活動，反映兩股不同的發展趨勢。美日韓三國防長7月28日在東京簽署關於“安全合作框架”的備忘錄，顯示安全課題的重要性。亞細安外長會議在7月27日發佈聯合公報，則強調推進經濟合作一體化，減少發展差距和基建連通性，突出經濟合作的地位。區域經濟合作需要和平穩定的環境，但美中對峙，乃至西方發達國家與中國關係日益緊張，表現在本區域的國際博弈，非但不利於經貿合作，甚至還可能顛覆區域和平，導致難以想象的後果。

作為東亞最主要的大國以及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中國無疑是東亞“安全或發展”兩難的核心關鍵。雖然美日韓防長沒有具體點名，但他們在聯合聲明裏強調強烈反對在印度太平洋海域單方面改變現狀的嘗試，項莊舞劍之意甚明。在同日召開的日本和美國外長與防長“二加二會議”，不但針對性地強化日美軍事司令部，擴大威懾力，還公開“沛公”身份，將中國列為本區域面臨的“最大戰略挑戰”。在軍事合作之外，美日韓也在經濟上排拒中國。6月26日在華盛頓舉行的三國商業部長會議，同意在半導體、清潔能源、關鍵礦物、網絡安全和人工智能等領域強化安全性與韌性。

另一方面，東南亞國家卻同中國建立越來越密切的經貿關係。亞細安的經濟一體化離不開與中國的經貿合作，包括湄公河次區域合作機制，以及中國對東南亞國家持續的大規模基建投資所累積的影響力。因此，面對美中對峙的外溢衝擊，亞細安反覆強調要建立開放、包容的戰略架構，專注於經濟建設，避免國際衝突破壞區域和平穩定。但這一願景正面臨越來越大的阻力。繼美日韓劍指中國之後，美國連同日本、澳大利亞和印度成立的四方安全對話7月29日在東京舉行外長會議，聯合聲明表達“對東海和南中國海的局勢深感憂慮，並重申強烈反對任何試圖通過武力或脅迫改變現狀的單方面行動”。

對安全問題的關注，因而似乎已經超越經濟合作的努力，特別是在中西關係日趨對立之際。除了朝鮮核威脅，中日東海主權爭議、台海僵局以及中菲南中國海衝突，都容易讓經濟合作脱軌。美國在東亞緊鑼密鼓的軍事準備行動，更凸顯不祥之兆。美日“二加二會議”決定，把駐日美軍改組為聯合部隊司令部，由印度太平洋司令部司令領導。它將與日本自衞隊在今年建立的聯合作戰司令部配合行動，目的是因應台灣和朝鮮半島出現的安全危機。不難想象，下一步行動是把駐韓美軍和韓國軍隊納入其中。

面對這些讓人不安的發展，也難怪外交部長維文在亞細安外長會議結束後強調，亞細安當前的挑戰是向外界表明，本區域不想重蹈歐洲和加沙的覆轍，出現分裂線、安全壁壘和大國衝突。作為協調會員國與區域乃至域外大國關係的組織，亞細安一直強調自身的中心地位，以便維持區域和平發展的主導能力。因此，在大國博弈之間保持不偏不倚的立場，成為亞細安不二的選擇。然而，國際對立形勢的惡化，擠壓亞細安外交騰挪的空間；亞細安內部的團結程度，同樣出現不利因素。

亞細安中心地位面對的一大挑戰，是內戰有擴大化趨勢的緬甸，正逐漸滑向失敗國家深淵。緬甸軍政府在與國內民主派武裝力量以及各民族地方武裝的衝突中，似乎正出現失控的現象。這恐怕會拖累亞細安的國際形象。如何協助解套，是困擾亞細安的重大難題。此外，個別成員國與中國存在不同的關係，也可能削弱內部團結。對比菲律賓在南中國海一度同中國劍拔弩張，柬埔寨與老撾對中國投資的依賴，難免影響亞細安凝聚穩定的對華共識。

在國際層面，今年11月的美國總統選舉進程接二連三發生重大變故，如前總統特朗普險遭槍殺，總統拜登以心智健康為由，突然宣佈退選，為全球地緣政治投入更多變數，特別容易引發美國對手和盟友的誤判。例如對哈里斯與特朗普誰將勝出的判斷，此刻肯定影響着以色列在加沙的下一步謀劃；黎巴嫩真主黨7月26日突然襲擊以色列，炸死12名青少年和兒童，引發以色列襲擊黎巴嫩南部城鎮報復，局勢正不斷升級，最後很可能把真主黨背後的伊朗也捲進來；一旦中東戰火擴大，又勢必分散美國軍援基輔能力。這一串聯動關係持續引發關注，讓不少人擔憂。美國近期不斷強化在亞洲的軍事部署，也表明對區域和平的判斷趨向悲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