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火】鄭靜萱:再見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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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未想過,與一羣心智年齡與實際年齡差兩歲的同學嬉戲打鬧的場景會讓我難以忘懷。
學校在三月假期開始前舉辦了為期三天的勵志營。最後一天傍晚,全班在教室裏圍成一個圈,輪流訴説自己對未來的期望。本來只是個小小的反思環節,誰知它竟會變得如此嚴肅。我仍記得,那天所有人都哭了,我也不例外。而後我們勾肩搭背唱起了火星哥布魯諾馬爾斯(Bruno Mars)的 “Count on Me”。傳遍大街小巷的歌曲,感人程度絲毫不減,恰好成為那日的淚水開關。
我多麼想讓相機鏡頭定格在此刻。
之後全年級聚集在禮堂,膽大的學生上台拿起話筒高聲喊話:“爸爸,媽媽,謝謝你們,我一定會努力的!”
“我想對我的兒子説,你很棒,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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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有好多父母不在場,許多人依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那畫面異常滑稽,又帶着絲絲暖流。也許勵志營只是一個預兆,讓我提前知道後面即將發生的結局。
真正讓我如夢初醒的是平凡的某天的一個發現。不知不覺,我和同學間的交談漸漸從“你午餐要吃什麼?” 變成 “你想去哪間學校?” 或許也就是在這時,生活才見縫插針給我一個致命一擊—— 我要畢業了。
畢業意味着什麼?它意味着合上厚厚的課本,聆聽最後一節課,放下與你並肩作戰的筆。它也意味着合最後一張影、説最後一聲再見。它沒尋求同意,只顧將人的血肉硬生生扯下,留下裸露的白骨,等着螞蟻啃咬,惹得身子又癢又痛。漸行漸遠的背影從眼前一一消失,彷彿從未存在一樣。失去靈魂的空軀殼跨過母校的大門,開啓一段嶄新的旅程。
我們一定會再見的。但到底什麼是再見?是捧着酒杯在20年後的同學會上的相逢,還是在路上剛好碰到只會噓寒問暖的偶遇?
這個世界上唯一不變的就是一切都在變。世界不會因為誰的喜怒哀樂而停止轉動,何必嘗試呢?更何況,人與人的羈絆本就薄如蟬翼,分道揚鑣後誰還會記得你是誰?與其維持岌岌可危的感情,不如將藕斷絲連的關係做個了斷。
然而,藏在這所謂 “害怕分離” 的掙扎下其實只是那股幼稚勁兒。我討厭長大,也討厭分離。橫衝直撞的少年在歲月的流逝中沉澱,破繭而出成為了能獨當一面的小大人。這真的是我想要的嗎?我的意願不容深究,我只能循規蹈矩、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只求未來不會辜負我。
“祝君武運昌隆,願君頂峯相遇。”
我很喜歡這句話。
那羣朝氣蓬勃的少年郎化為虛有,取而代之的是換上成熟面具的青年。我們各自在不同的時間和地點奮鬥,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遇到彼此。坦然接受命運,相信離別是為了更好的相遇。我們終會在世界巔峯重逢。如今看來,分離不一定是件壞事。它好像只是短暫地將我們分開罷了,可是淡了的感情又怎説得過去呢?
我不知道,更不想知道。
時間稍縱即逝,我們萍水相逢,終是迎來了離別的時刻。我們去過的每處鏽跡斑斑,是象徵着我們曾在的確鑿證據。那些畫面如走馬燈般幅幅閃現,我伸手想要抓住。可惜它宛如一盤散沙,轉眼間便如透過紗窗的光一般流失於指縫,無影無蹤。
這段時光不過是我的人生篇章裏的僅僅一頁,談不上特別重要。但它卻能在我心底刻下深深的烙印,灼燒着疼。它成為心中那道無法揭開的傷疤,一碰就會撕裂流血,露出醜陋的面龐。書頁上的筆跡終會消退,畢業的拍立得照片終會泛黃,你我之間的回憶終會淡出記憶。時間無法倒流,我們也無法回到從前。
若留不住,那就儘量珍惜吧。月升之時,用我們的回憶做港灣,用我們的歌聲做護罩,守衞我們的無憂無慮。離開之前,我還是想對你説聲 “對不起”。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我還是做不到對着你雙眼説那句 “再見”。
我由衷祝福你的未來一帆風順、前程似錦。謝謝你,但願我們能在不遠的世界盡頭再次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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