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火】張一凡:秋氓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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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顏色,在大部分人的認知中以黃色為主觀意象。長期生活在夏季的我們不瞭解,這個時節應該用“斑斕”來形容。這種斑斕當然也有一個主色。那就是紅色。
這個“紅”的主角當由楓樹來體現。而楓樹的葉子不是隨意生長的。科學家給出了一個“浪漫且勵志”的理由,是楓樹對自然界壓力反應的結果。楓葉變紅是氣温迅速降温,楓葉為了延緩脱落,同時使樹能夠吸收更多的營養。其中楓葉中大量花青素的作用下形成的紅色。深秋的第一場霜後,是觀賞楓葉的最佳時刻。你給我嚴寒我給你妖嬈。這是楓的品行,也是它的美學生態。所以有了杜牧的*“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中國東北山上的紅葉。(張一凡攝)
中國北方的秋天雖陰鬱多雲,但沒有起風。不然,秋風一起,一夜枯枝,秋色便蕩然無存,多少有些過於淒涼。園區有一小片銀杏林,東黃西綠彷彿能感受到冷暖空氣的流動。一棵挺立在豔陽下的銀杏樹,一片飽受風霜的黑土,其實各有各的生命與滄桑,它在四季裏有生活、痛苦、掙扎、快樂,甚至死亡,煞是美麗。
自古逢秋悲寂寥,但同時也會讓人心存豐盈。自然規律不會因人的悲喜而改變,一切都是心境的投射。我坐在銀杏林裏放空, 遠處有幾名保潔人員走進了我的眼簾。他們是被物業主管要求過來打掃林中的落葉。我上前勸説着,能不能不打掃這林中的落葉。一是浪費人力;二是葉子沒有影響路面交通;三是我的一些私心,不想讓人無端打擾自然的作畫。他們説提意見要找主管,因為主管的意思是乾淨才算整潔,有秩序才是美。我只好拿起了電話打給主管,我重複着上述三點,無奈中表達了常識性的“落葉歸根”,我那樸素的認知。結局還好,主管採納了我的建議。不是因為常識,不是因為美感 ,而是我業主的身份。這片銀杏林對我而言應該是生活,而對他們來説是工作,是秩序的維持。
在秋季快結束之前,我回到了美國巴爾的摩,看着公寓前滿地無人打掃的銀杏葉,再看看路上不同種族的行人。在這更有野性的環境裏,我不僅想起了之前在銀杏林發生的小插曲,也不禁問自己如何客觀、中立、公正、全面地看待並不相同類型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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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火】流淌在物裏的風景(下)
美國巴爾的摩公寓門口的杏樹。(張一凡攝)
審美的偏狹何嘗不是一種智力的缺陷。這不是指個人,而是一種社會現象。在這個被物質佔據的時代,精神需求無處附着,是不允許的;是次要的;是不被重視的。我們太容易被權力動機所左右,而對大眾來説,美學何曾不是一種服務權力的工具,是微乎其微的插件,附屬產品。一個物業主管可以主導一個小區的美學生態;那一個縣長,一個市長,一個國家領導者呢?他們對美學的認知左右着社會對美學的重視與普及。
可是作為人的個體“美學生態”呢?
是外表?是學識?是見識?是文化?是物質?是信仰?是民情秩序?是法律?是體制?
在一個由人類主導的社會,整個社會的美學生態,當然會因為每一個個體的“顏色”的光芒讓社會變得璀璨!這當然是一個積極的想法。反之,當然是枯萎與荒蕪,是認知的愚氓;生命的終結;世界的消亡。
自然規律不會因人而改變,但秋天會因為人而改變。
我們需要一個什麼樣的社會?一個怎樣的人生?什麼樣的品行?建設怎樣的民情秩序……
我們先從“秋”色開始,對秋的認知與秋的美學啓蒙。
黃霑《流光飛舞》:半暖半冷秋天,熨貼在你身邊……
李商隱《夜雨寄北》: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不久的將來,人工智能會迅速取而代之更多的空間,景色會不斷變化,變得更加冰冷。 而到那時候,我堅信這秋色的美將會化成陽光、空氣、水,成為新的必需品;化成樹林、天空、書籍,成為人們新的嚮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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