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站:北京城中村民和新加坡客工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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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燈火輝煌的北京朝陽區向東北方向行駛十幾公里,便來到東五環外的皮村。這片不起眼的土地有一個名稱:城中村,或城鄉結合部。顧名思義,這裏既不是城市,也不是農村,而是兩者交融之處。
皮村的居民並非真正的村民,而是來北京務工的外地人。當年輕的北漂在像鴿子籠般的出租屋裏擠來擠去,較年長和較為低端的勞動力則聚集於此。他們正如新加坡的外籍客工,雖然為城市發展做出貢獻,卻始終遊離在社會的邊緣。
今年4月,我和北京大學愛心社的成員來到皮村,為流動兒童舉辦口腔健康知識遊園會。平靜的村子裏,同心實驗學校這所為打工子弟提供教育的學校,以及附近地方充滿生機。
打工一族的孩子隨父母來到北京,卻無法落户。為了繼續上學,他們只能進入由公益組織“工友之家”開辦的學校。由於無法辦理學籍,部分孩子早早輟學,踏入打工行列。
工友之家於2016年被迫搬遷,去年5月,皮村的打工文化博物館也被拆除。像這樣的民間勞工組織在中國難逃此命運,即便有媒體報道和輿論關注,最終仍未能倖免。
在新加坡,客工待遇也有改進空間。不同的是,新加坡的民間力量較為活躍。非政府組織如客工亦重(TWC2)和康侍(HealthServe)等,為客工提供不少維權渠道,並與政府部門展開合作。
然而,這些建築、海事和加工業的客工依然面臨諸多工作限制和風險,例如更換僱主須要先返回本國,患病時可能被暫停工作,甚至因擔心後果而不敢申訴勞資糾紛。雖然更多機構伸出援手,但治標不治本,政府對違規僱主的監管仍須加強,以切實保障客工的權益。
皮村裏還有一個由打工者自發組織的文學小組,幾年前廣為人知的《我是範雨素》,正是由一名在北京做育兒嫂的範雨素所創作。新加坡也有類似的文藝組織——外籍勞工作家協會。我曾狹隘地認為,工人與藝術之間存在天然的距離,前者為生計奔波,後者則追求精神層面的滿足。
但當我偶然翻閲了客工創作的詩歌時,才意識到其中的力量。有些人從小熱愛文學,有些則到新加坡之後,開始用文字表達內心深處的情感。一名客工詩人寫道:“在家鄉,人們賣掉稻田,換來教育,卻找不到工作;在這裏,我們出賣勞力,只為買回家鄉的稻田。”這些詩句並不是為了贏得大眾的關注,而是底層羣體發出的無聲吶喊,希望他們的聲音能帶來真正的改變。
離開皮村時已是傍晚,街上熙熙攘攘,全是下班的工人。我買了些水果,驚訝地發現這裏的物價竟與城區無異。心中不禁感嘆:無論在北京還是新加坡,客工都以汗水換取微薄的薪資,艱難地應對日益增長的生活費。為填飽肚子而四處奔波,卻在詩詞和藝術中尋找慰藉,寄託鄉愁。
(作者是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的新加坡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