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靖斐:我該不會又在講工作了?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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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煲舊劇是我的應對機制。開着《衝吧烈子》入睡的那一週,不免自憐怎麼搞成這樣,但更多是感覺不得不。25歲天蠍A型的小熊貓烈子,有太多供你取暖的表徵。
烈子習慣將積攢整天的怒氣,兑換成K房裏嘶吼死亡金屬樂。我不懂死亡金屬樂,但會在瑜伽老師低吟呼吸指令時,閉眼想象他遞來一支點着的煙:吸——呼——
老師我實在對你不起。
吹了一整個白天的公司冷氣,喝下那杯放涼開水的瞬間,感覺痕癢從喉間蔓延。那陣癢,有烈子抓起麥克風等待前奏過去便開聲嘶吼的氣勢。爆破就在眉睫,逃不及了。
後幾天戴上口罩的我只剩雙眼。眼中人們説話像金魚吐泡泡,咘嚕咘嚕咘嚕。突然不知道還有什麼重要,還有什麼值得了。不過有口罩遮蔽,不復赤裸的安全感給了我釋然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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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逆的時候沉潛,只消等它過去。沒有冬眠的沉重,許多事情都能以一場重感冒比喻。猝不及防你陷落、你難受,時間的算法突然古怪,乏力連洗澡都得蹲下完成。不知不覺你瘦下來,但早晚也會不知不覺好起來。烈子呢,幾段無疾而終的戀愛,和新人穴井的職場火星撞地球,新手上路便炒車,沒錢賠償不得不加入地下樂團還債。
因為最後都會好起來,所以事故只是故事。
烈子經過地下樂團的私生飯夢魘後,跑回老家躲了幾天。老家的壁癌和一張牀墊,特別有感。出門在外電量告急時,我經常有那些衝動,躲到辦公桌底下,躲到廁格間,躲到冰淇淋店牆角的位置,躲到熱茶杯升起嫋嫋雲煙。有一陣子我好怕回去島國上,一個人的、暫時的房子,因為無處可躲。“什麼都有”的感覺原來會吃人。都是新的,堆到眼前,像出差時配到的大酒店房,兩張牀一大一小,我始終睡那小牀,無限感傷。只好跑到樓下的印度酒吧喝瑪格麗特。
後來,黑箱劇場變成盡興歡場蜜瓜園,用於暖場是一連串與酒相關的歌曲,華語閩南語粵語,我竟一首不熟悉。想起印度酒吧裏的現場樂隊,獨家送我的華語歌曲也沒聽過。終歸都是反《迷失東京》式的辜負。
女伶暖場後,開放羣眾上台K歌。人人有專屬的防空洞,我寧可流連蜜瓜園外看人來人往;小館子的珀賽寇陪我,在場外聽輪番上陣的歌者走漏風聲。
那晚小壁虎爬上租房天花板,半天找不到台階下的時候,我想過睡客廳沙發,並且惱它迷途不辨方向的天真無知。望着望着發現自己未嘗不是如此。回老家就不同,有還穿得下卻不再穿的芭蕾舞裙,還可拆開卻不會再讀的信,看到蟑螂我尖叫,因為知道有媽媽善後啊。
返回島國的巴士上,一個急剎車我沒站穩掉在隔壁乘客的身上,忽然又想起那隻小壁虎。它也不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