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食族】劉昭然:喜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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囒**細雨淡晴空 馬鳴健潦,嗩吶高昂,煙柳絕皇。鳳冠霞披,喜坐花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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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燈光如同浸濕的白雪,一點温度都沒有。招娣躺在病牀上,薄薄的白牀單蓋在身上,像是蓋着一層微霜。她目光無神,彷彿整個人已然融化在這冷冽的光線裏。招娣本是鎮上高中的尖子生,只想回家休息兩天,誰知走夜路時,命運已悄然設下陷阱。經過那家雜貨鋪時,老闆的兒子和幾個喝醉的小混混,見四下無人,獸性大發。招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最後被他們拖進了蘆葦地裏。衣衫被撕得稀巴爛,血跡一片片洇濕在石板上。就這樣,她被丟棄在巷口像個破舊不堪的布娃娃。
吆榆莢喚春風**半金半紙,似笑似泣。萬紅萬紫,漸芳漸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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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説,若能湊齊手術費,招娣尚有一線生機。然而那昂貴的費用如同高聳的山嶺,讓人望而卻步。招娣父母為此東拼西湊,可仍是杯水車薪。在醫院昏暗的樓道里,招娣媽無力地靠着牆角,淚水從指縫間滑落,一滴滴濺在冰冷的地磚上。保潔大媽悄悄湊近,低聲説道:“你家姑娘模樣俊俏,若還是清白之身,村長家或許願意收了她。他家兒子上週才在水庫淹死,生辰八字對得上的話,一場婚事四萬塊不是問題。錢到手後,給我兩成就好。”
嘵昔人無覓處**點着紅燭,素衣獨拜,含情別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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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娣爸聽罷,沉默地低頭抽起煙來。煙霧繚繞,像一張灰白的網,將他緊緊纏住。昏黃的煙頭在指尖閃爍,他的眼神卻冷得像冬日的深井,深不見底,透不出一絲温情。他回到病房,站在牀前,看着躺在病牀上的女兒。手術做了又怎樣?丟了清白就是雙被人穿過的破鞋了,誰願娶?沒了彩禮,她對這個家還有啥價值?可是,如果這婚能成,村長那四萬——這或許是她最後的利用價值了。這筆賬可得算得明明白白的。
嚎**大喜大喜。娶罷 ,憐啊。葬罷 ,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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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招娣媽緊緊攥住招娣的手,泣不成聲:“不能賣!她有她自己的命!”淚水在昏暗的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好似是她此刻唯一的力量。招娣爸卻毫不理會,抓起掃帚,對着她的背一陣亂打。五歲的兒子耀祖躲在牆角,嚇得打哆嗦。招娣媽跌坐在地:“她是你親閨女啊……”話音未落,招娣爸一腳踹了過去,語氣中透着刺骨的寒意:“她活着有什麼用?死了才值錢!那不過是個賠錢貨!耀祖才五歲,將來要錢討老婆的!”
青靄透春澗,殘雨依自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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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時節,天色陰鬱如垂簾。醫院裏,手術最終取消了。沒多久,村長家張羅起了大婚,鑼鼓嗩吶四處作響,村長媳婦到處張揚着這樁喜事。招娣被換上了殷紅的喜服。厚重的白粉塗滿了她的臉,掩去生前的一切痕跡。村長滿意地看着眼前的新娘,嘖嘖稱讚:“咿呀,姑娘俊俏得很,還是個處兒,我家兒子可算享福了!”話音剛落,他便爽快地掏出一沓厚厚的鈔票。喜轎抬到村長家院裏,鑼鼓聲震耳,嗩吶聲悠揚。先濕後幹,眾人笑着,磕了三拜。這婚便算是成了。
*叩首叩首,再叩首**她笑着,回眸。*面着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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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幾天,村長媳婦氣沖沖地上門:“老王那混賬兒子説,那天晚上就把她給辦了,根本不是什麼處兒!錢得退一半!”村長媳婦的指責像一聲悶雷,招娣爸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手中的煙顫抖了一下,猛然轉頭怒罵招娣媽:“看看你生的什麼小賤種!死了還害老子!她大晚上的走什麼蘆葦地,不出事才怪!”話一出口,怒火像點了火油的爐子,噼裏啪啦地燒得越發旺盛。
這紅紅白白,白白紅紅的喜事,讓她在恍惚間又活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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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郵差進了院子,手裏拿着個紅彤彤的的信件。招娣媽接過信,顫抖着雙手拆開,呆呆地望着裏面薄薄的紙頁。那可是師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招娣可是全村第一個考上大學的人。她捧着那薄薄的幾張紙,淚水打濕了字跡。可她又不捨得擦拭,生怕弄髒了紙張。招娣爸憤憤地瞥了一眼,一把搶過通知書,撕得粉碎,“這幾張破紙能換回來老子那一萬五嗎?X的,死了都陰魂不散!”
唔百鳥翩躚,姝命難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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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院裏的鞭炮灰還沒掃乾淨。紅色的紙屑和白色的柳絮飛過高牆,越過麥田,隨風飄出了十里八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