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耀宗：過磨坊山萊佛士故居 | 聯合早報

若不是你曾經在磨坊山死去我不會用今天的時間交換輾轉的火車接駁陌生的251路巴士孤伶伶一條線那樣被歷史拉扯到倫敦十數公里外

兩百年沒有把你的故居荒廢易手賣個數百萬英鎊新業主把遊客的想象如病菌隔離在新造的綠木大柵外外頭雙向車輛不斷呼嘯全聽不進他耳朵反正已為灰泥兩層樓三開間重新髹上白漆長直格子窗除了明亮不收留其他彎彎私家車道和灰樹模仿你張手環抱屋前修剪好的草坪所有可能的死角用閉路電視捆綁囚禁只允許木柵縫隙告訴陽光現場打掃得乾乾淨淨連一點殘蕊敗葉也沒有

慶幸東印度公司的業績裏打印了你的不辱使命，以及點燃黑暗的榮耀從太陽率先升起的地方一艘艘香料一艘艘原材料海運過來一頁頁樹木一頁頁花草辨識出來一個只長森林的馬六甲海峽南端小島被你傲然指着説它是自由港它便是自由港了，開始生長其他萊佛士花不再張牙舞爪魚尾獅果斷跳上岸，尾巴抖甩河水白天書院們傳出朗朗讀書聲夜晚商坊熙熙攘攘賒給宇宙一點閃爍燦爛隔天結賬要還

若不是錢債的泥沼曾經淹沒你的童年若不是曾經脱貧了你但返回祖國後又深陷其中我們讀課本讀不到掠奪和發現顛倒因果我們讀課本讀不到授勳和喪權互換臉色若不是你曾經以策略反擊策略蘇格蘭人下屬的身影不會後來慢慢清晰起來沒有他就地穿起你不穿的紗籠沒有他流利説你雖然也短暫學過的馬來話蘇丹和天猛公同來簽約前和誰散步散得遠那幾天有沒有打雷閃電，有沒有下過陣雨沒有人確定凡走過泥濘必留下痕跡

習慣了沒明白的我們習慣了自小抬頭仰望你的畫像你的雕塑要不沉思要不兩手交叉胸前緊緊箍住時間，看它掙扎臉紅耳赤饒有興致的網民説他們能弄明白那典型是防衞性身體語言吃個包喝杯茶的避免深入接觸閒雜人等最好遠離若不是你曾經被變異的細胞擊垮猝然在屋內螺旋梯旁鬱郁倒下我不會迢迢來磨坊山找你

注：1.磨坊山（Mill Hill）是倫敦市北郊區。1825年，鬱郁不得志且抱恙的萊佛士（1781-1826）搬離倫敦，入住他在磨坊山Highwood Hill買下的房子。1826年7月5日45歲生日當天，他腦瘤病發（新加坡神經外科醫生Dr. James Khoo認為其死因是硬腦膜動靜脈瘻），倒卧死於住家螺旋樓梯下。

2.“蘇格蘭人下屬”指威廉·法夸爾（William Farquhar，1774-1839），1819年被任命為新加坡駐紮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