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論：日本的另類民粹主義反彈 | 聯合早報

日本長期執政的自由民主黨10月27日遭遇選舉滑鐵盧，不但所得191席比選前少了65席，盟友公明黨也輸掉包括黨魁石井啓一在內的八席，僅剩下24席，合計沒過執政所需的233席。首相石破茂雖然誓言要盡力保住執政權，但主要反對黨立憲民主黨黨首野田佳彥同樣表明將爭取成為首相。這意味着眾多小黨將成為關鍵少數的“造王者”。在塵埃落定之前，日本出現政治真空，類似選情緊繃的美國，讓本區域的政治和經濟存在巨大不確定性。

石破茂剛在自民黨總裁選舉中勝出，他旋即宣佈解散國會舉行大選，試圖利用政治蜜月期獲得選民委託，不料大意失荊州，非但黨內不團結，因黑金醜聞被開除的前議員獨立參選，分散支持票，傳統支持者也意興闌珊，投票率只有53.85%，比上屆選舉下跌2個百分點，最終遭到選民的嚴懲。與佛教團體關係密切的公明黨，同樣受到池魚之殃，黨魁落選，選民或許聯想到自民黨高層與基督教團體統一教會曖昧的關係，而遷怒於公明黨。

自民黨面對2009年下野以來的最大選舉失利，固然有選民對經濟和民生課題的不滿，包括持續擴大軍事開支來應對區域安全威脅，擠佔社會支出，但自民黨此前深陷政治獻金醜聞，跟統一教會藕斷絲連還導致前首相安倍晉三被刺殺，卻沒有采取大刀闊斧的改革措施回應輿論質疑，被視為體制的傲慢而面對草根的反彈。最大反對黨立民黨雖然增加52席至148席，同樣無法單獨組織政府，而且獲勝的原因並非民意支持，而是因選民懲罰自民黨漁翁得利。

雖然日本沒有西方民主國家普遍因為移民、經濟和文化戰爭等政治撕裂的困擾，也缺乏富有個人政治魅力的煽動型民粹政客，長期執政的自民黨漠視基層民意，引發選舉意外的大敗，表明選民儘管不支持在野黨，卻準備給體制精英一次嚴厲的教訓。立民黨被視為偏左的進步理念政黨，支持性少數權益和同性婚姻等激進立場，在保守的日本社會缺乏足夠的民意基礎。因此，立民黨要尋求其他小黨的支持組織聯合政府，難度可能比自民黨還大，日本出現懸浮國會的可能性因而大增。

儘管國民民主黨（28席）、令和新選黨（九席）、日本維新黨（38席）等一眾小黨還沒有明確表態，石破茂尋求成立少數政府，在特定政策與個別小黨合作的方案，或許還存在一定的勝算。但這也表明日本政局將變得不穩定，很可能出現此前走馬燈換首相的亂象。畢竟石破茂能否穩住黨內其他派系追責，還是個未知數。此前競逐自民黨黨魁的熱門人選如高市早苗、小泉進次郎等會按兵不動多久，都將左右石破茂的首相任期。市場已經作出反應，日元兑美元下挫1%至三個月新低。

自民黨落敗固然源自國內政治因素，但衝擊波必然擴散到整個區域。自安倍晉三以來的自民黨政府，已經確立強勢的外交和安全政策，協同美國應對中國大陸在台海甚至南中國海的挑戰。懸浮國會和政治亂局所造成的實力真空，很可能引發新的地緣政治波動。此外，美國總統選舉在即，華盛頓在這段時期也可能被國內政治分心。一直髮揮區域穩定器作用的美日同盟同時各自內視，容易誘發其他力量的誤判和莽動，不利區域和平穩定。

本次日本選舉固然不似其他西方國家的民粹主義反彈，但也反映脱離民意的執政精英，如今更容易受到選民的懲罰。這似乎體現一種時代現象，民意的躁動在許多民主國家顯得更為普遍，對現狀和精英的不信任甚至不滿日益明顯，政治極化為民選政治帶來更多不確定性，表徵就在於排外情緒的高漲，包括反對移民和全球化自由貿易。這是所有民主國家都必須警惕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