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食族】劉昭然：老劉家常菜 | 聯合早報

夜晚的紐約唐人街，霓虹閃爍，熙熙攘攘。老劉家常菜館裏面正亮着柔和的燈光。透過木質格窗，能看到灶台後忙碌的身影。劉嬸，北京人，早年一個人闖蕩美國，靠手藝掙出這片小天地。她身材微胖，臉上總掛着樂呵呵的笑，心腸熱，手藝更熱。進了她的店，來者就是客。她的飯菜，就是家的味道。

食客1：Julia

Julia推開門進來，臉上總是掛着燦爛的笑容，青春洋溢。她身穿運動服，手裏握着冰鞋的袋子。一進門就能聽到她爽朗的青島方言：“劉嬸，俺今天訓練可累了，有木有面啊？”Julia從小在美國長大，但家鄉話説得很溜。

她每次來都愛和國內的媽媽視頻，嘰嘰喳喳地講訓練情況：“媽，教練説我今周跳，兩週半穩穩落地了！”聲音裏透着自豪和快樂，像極了一隻小喜鵲。可今天，她卻安靜地坐在桌邊，神情有些低落。Julia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撥弄着手機，屏幕暗着。

劉嬸端着熱茶走過來，關切地問：“閨女，今天咋不跟你媽彙報了？”Julia吸了口氣，嘴角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劉嬸，我比賽失誤了，可能會影響申請前三美高的機會……”她聲音越説越小，眼眶微微泛紅。

劉嬸聽了，心頭一緊，拍拍Julia的肩膀：“別難受，別怕，劉嬸給你做點特別的，準保吃了就開心。”説着，她走進廚房，決定給Julia包一頓她最熟悉的鮁魚餃子。

延伸閲讀

[【字食族】劉昭然：喜

](https://www.bdggg.com/2024/zaobao/news_2024_10_02_710771) [【字食族】劉昭然：局外人

](https://www.bdggg.com/2024/zaobao/news_2024_09_04_704971) 劉嬸取出新鮮的鮁魚，迅速剁成細膩的魚泥，加入薑末、葱花和一小勺蠔油，手上的動作又快又穩，魚肉在她的掌心中變得鬆軟潤澤。她擀着餃子皮，手法老練。餃子皮薄而有韌性，輕輕一捏，餃子鼓囊囊的，透着滿滿的魚香。餃子入鍋，水滾沸起，餃子們在熱水中翻滾，晶瑩透亮。

“閨女，來，快趁熱吃。”Julia看着面前這碗餃子，熱騰騰的蒸汽升起，彷彿帶着熟悉的家鄉氣息。她夾起一個餃子，小心地吹了吹，咬下去那一刻，鮁魚的鮮味在口中炸開。Julia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刷地一下掉了下來，整個人放鬆了許多。她哽咽着説：“劉嬸，這鮁魚餃子太好吃了，真就像回家了。”她猶豫了片刻，鼓起勇氣給媽媽撥通了視頻，眼角的淚水裏滿是温暖。

食客2：Astrid

Astrid踏進店裏時，總是步伐匆匆。她每次都穿着幹練的西裝，捧着一個平板。Astrid是重慶人，後來去上海學了兩年服裝設計，懷揣着創立自己時尚品牌的夢想來美國闖蕩，結果卻為了維持生計，涉入了廣告設計的工作。

每次來老劉家，她總是一邊吃着辣得要命的紅油抄手，一邊快速地在平板上畫着設計稿。她偶爾會抬頭，向劉嬸吐槽：“劉嬸，我們公司啊，不光是白人看不起亞裔，亞裔自己也踩外來移民，叫我們FOB。”她的語氣裏帶着不甘和疲憊：“就連我那個談了白人男友的同鄉，也愛來我這兒找優越感。”

紅油抄手上桌，抄手皮薄如紙，鮮肉餡兒被麻辣的紅油包裹着，每一口都是味蕾的衝擊，辣得痛快。Astrid甩開包袱似的吃着，彷彿咬破的不只是抄手，還有心中那些被壓抑的委屈。

這天，她來店裏時，神色煥然一新，臉上帶着久違的笑意：“劉嬸，我綠卡終於下來了！而且公司還給我加薪了！今天我得慶祝一下！”説着，她從包裏掏出一瓶茅台，在桌上重重一放：“劉嬸，開瓶吧，大家一起喝！”

劉嬸笑呵呵地擺擺手：“今兒週三，你明天還得上班，喝啥酒啊！”她轉身走向廚房，決定給Astrid做碗特別的——雞湯餛飩。雞湯是她早上開始燉的，用老母雞加上薑片和紅棗慢火燉足了四個小時，湯色金黃清亮，香氣濃郁。她拿出事先包好的餛飩，每個餛飩皮薄肉嫩，手藝考究。餛飩下鍋，浮起後，她舀起一勺雞湯澆在上面，最後撒上葱花、雞蛋絲和紫菜。

Astrid接過熱騰騰的餛飩，雙手捧着碗，暖意直透心底。她細細品嚐，雞湯的濃香滲入每一個餛飩，温潤的口感讓她感受到一份久違的安全感。劉嬸又遞上了一罐老乾媽：“知道你吃不慣清淡的，來加點兒進去。”Astrid笑了：“劉嬸，您就知道我無辣不歡。”

食客3：Yvonne

Yvonne推開門進來，略帶遲疑地站在門口。她手裏拄着一根枴杖，神情中有些許茫然。她原本是想去吃街頭的燒臘，但店鋪沒開，她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進了老劉家常菜。她用粵語和普通話夾雜着問：“咩，有咩好食的呀？”

劉嬸笑着招呼她：“菜單上的隨便點，想吃啥都給您做！”Yvonne翻着菜單，皺了皺眉頭，小心翼翼地説：“我好久沒喝皮蛋瘦肉粥了……”劉嬸點頭：“您等着，我這就給您做。”Yvonne微微點頭，坐在靠窗的位子上，靜靜地看着劉嬸忙碌的身影。

劉嬸把米淘淨，用清水泡透，然後以砂鍋慢火慢慢熬煮，鍋裏咕嘟咕嘟冒着白色的泡沫，粥的香氣一點點瀰漫開來。她把瘦肉切成細細的絲，用薑絲和料酒醃一會兒。再用滾水氽去雜味，讓肉絲保持嫩滑不柴。皮蛋剝開，蛋黃柔軟如膏，切成均勻的小塊。待粥熬至綿軟，劉嬸把肉絲和皮蛋輕輕撒入，緩緩攪拌。最後撒上一把葱花，點綴幾滴香油。

“來，您趁熱，暖胃。”Yvonne接過粥，輕輕吹了吹熱氣，喝下一口，瞬間愣住了。熟悉的味道滑過舌尖。她的眼裏泛起淚光。Yvonne抬頭，笑着對劉嬸説：“好味道啊，真好味道。”她慢慢地喝完，臉上的疲倦也被温暖一掃而空。飯後Yvonne坐在一旁，目光遊移到小店一角的舊式唱片機，裏面正放Billie Holiday的“Autumn in New York”，低沉的嗓音在店內縈繞，伴隨着廚房裏蒸汽的聲音，整間店被籠罩在懷舊的氛圍中。

“哇，呢個唱片幾好聽呀！”Yvonne感慨地説：“你哋呢間鋪頭有情調啊，點解唔開個歌單俾啲食客揀吖？有啲人食飯時候好鐘意聽歌嘛。”劉嬸笑着點頭：“哎呀，您這是個好主意！”

“下次仲會再嚟嘅，呢度真繫好有家嘅感覺。”Yvonne放下筷子，臉上多了幾分安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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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劉家常菜館歌單

Julia：－Split, NIKI－Above the Chinese Restaurant, Laufey－一葷一素，毛不易

Astrid：－Money Power Glory, Lana Del Rey－Teenage Dream, Olivia Rodrigo－Shrink, Honne

Yvonne：－Eden blues, Édith Piaf －The World We Knew (Over and Over), Frank Sinatra－River of No Returns, Marilyn Monr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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