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特稿：七搖擺州風向 決定白宮歸屬 | 聯合早報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在9月份的一篇報道中指出，本屆總統選舉是本世紀，乃至過去60年來競爭最激烈的一次。自今年初以來，無論是已經退選的現任總統拜登、接替他上陣的副總統哈里斯，或是他們的對手前總統特朗普，都一直未能在全國民調中取得至少五個百分點的領先優勢，而上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況已是1960年的事。

一個月後的今天，哈里斯和特朗普在多項民調中依然勢均力敵，即使有一方稍佔優勢，差距也幾乎都在誤差範圍內。

本屆美國總統選舉跌宕起伏，經歷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特朗普（右）遭受槍擊、民主黨副總統哈里斯（左）臨時上陣等戲劇性事件，但都未能大幅拉開雙方的支持率。（法新社）

CNN於10月25日發佈的全國民調顯示，特朗普和哈里斯所享支持率都為47%。《紐約時報》和錫耶納學院同日發佈的全國民調中，兩人也以各48%的支持率打成平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和YouGov於10月27日發佈的民調結果則顯示，哈里斯以50%的支持率稍微領先特朗普的49%，差距較10月中旬調查時的51%對48%進一步收緊。

不過，據民調數據聚合網站“真清晰政治”（RealClearPolitics）統計，截至10月27日，特朗普在多項民調中的平均支持率為48.6%，略微領先哈里斯的48.4%。這是自8月以來特朗普首次反超哈里斯，但兩人的差距僅僅為0.2個百分點。截至10月31日，特朗普也只領先哈里斯0.3個百分點。

另一家民調數據聚合網站538（FiveThirtyEight）的數據則顯示，截至11月1日，哈里斯以約48%的平均支持率領先特朗普的46.8%，差距為1.2個百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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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調難以預測最終結果 贏最多普選票未必勝選

外界密切追蹤各項民調，希望看清白宮的未來，可是民調並非可靠的尺標。在總統選舉制度複雜迂迴的美國，全國民調更是難以用來預測最終結果，因為贏得普選票的候選人未必會當選。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拉惹勒南國際研究院（RSIS）美國項目副研究員曾憲安接受《聯合早報》電郵訪問時説，民調數據是衡量候選人受歡迎程度的便捷基準，但必須謹慎使用這些數據。

他指出，美國選舉的民調回復率自1990年代以來大幅下降，即使是信譽良好的民調機構皮尤研究中心，電話調查回覆率也從1997年的36%跌至2018年的6%。民調機構雖然會通過統計調整來彌補抽樣不夠具代表性的問題，但這會產生很大的誤差。

相對於全國民調，針對七個搖擺州的地方性民調可能更具參考價值，因為民調樣本更具代表性。此外，這七個州對哪個候選人能跨過入主白宮的270張選舉人票門檻起着決定性作用。

即便是針對搖擺州的民調，哈里斯與特朗普依然處於勢均力敵的局面。據真清晰政治統計，截至11月1日，特朗普在五個搖擺州雖領先哈里斯，但領先幅度僅介於0.4至2.6個百分點，哈里斯在另外兩個搖擺州的領先優勢則分別為0.3和0.8個百分點。

特朗普上星期天（27日）在紐約舉行大型競選集會，請來包括億萬富豪馬斯克在內的多個名人助陣。他的夫人梅拉尼婭也上台為他拉票。（彭博社）

著名民調專家西爾弗（Nate Silver）10月中在社媒平台X發文指出，近期民調數據出現向特朗普移動的趨勢，這些變化雖然微小，但有可能足以影響結果。

西爾弗上週再發表評論文章稱，直覺告訴他特朗普會是選舉贏家。但他提醒：“我認為你不應該相信任何人的直覺——包括我的。相反，你應該接受這樣一個事實：五五開的預測真的就是五五開。你應該對這些預測可能錯誤的可能性持開放態度，無論是對特朗普或哈里斯的預測。”

新加坡管理大學社會學院政治學副教授杜強（John Donaldson）告訴《聯合早報》：“我想我們都知道，最好的民意調查結果也未必是準確的。但我確實認為，最終結果很可能非常接近。”

根據美國憲法，總統並不是由選民直接票選，而是由各州選舉人組成的選舉人團（Electoral College）投票決定。選民投票時，實際上是投票給承諾支持某位候選人的選舉人。各州選舉人將在12月17日投票，選出總統。隨後，國會明年1月6日計算選舉人票並最終確定結果，新總統於1月20日宣誓就任。

全美有538名選舉人，各州的選舉人數量為它在國會的議員總數，總統候選人必須獲得多數選舉人票，即至少270票方可當選。除了內布拉斯加和緬因兩州會按普選票得票比例分配選舉人票，其餘州和華盛頓特區均實行贏家通吃的規則，即把所有選舉人票給予獲得多數選民支持的候選人。

換言之，即便贏得最多普選票，最終還是可能淪為輸家。2016年的總統選舉，民主黨候選人希拉莉正是陷入這等窘境，在全國贏得最多選票，卻因沒能拿下關鍵搖擺州，以致選舉人票不敵特朗普，無緣入主白宮。

在美國，多數州都被視為穩定支持共和黨的紅州，或穩定支持民主黨的藍州，因此選舉結果往往由競爭激烈、可能向任何一邊傾倒的搖擺州（也稱戰場州）決定。

七搖擺州或倒向同一方向

本屆選舉的搖擺州有七個：賓夕法尼亞、佐治亞、北卡羅來納、密歇根、亞利桑那、威斯康星與內華達。

哈里斯（右）和競選搭檔沃爾茲上週一（28日）在搖擺州密歇根州舉行競選集會，呼籲支持者踴躍投票。（法新社）

根據CNN、《紐約時報》、270towin等媒體的數據，哈里斯十拿九穩的選舉人票有226張，特朗普則有219張，兩人必須爭奪剩下的93張選舉人票，才能達到270票的勝選門檻。

喬治華盛頓大學政治管理研究生院政治管理項目主任貝爾特（Todd Belt）指出，哈里斯要通過七個搖擺州達到270票比較容易。他告訴《聯合早報》：“如果她能夠拿下威斯康星、密歇根和賓夕法尼亞三個藍牆州，並贏得內布拉斯加州第二選區，就可以在沒有北卡、佐治亞或亞利桑那的情況下達到270票。”

杜強也指出，哈里斯必須贏得威斯康星、密歇根和賓夕法尼亞三州。“然後她還需要一票，這最有可能來自內華達，也可能來自亞利桑那、北卡、佐治亞，甚至是內布拉斯加州第二選區。”

賓州有19張選舉人票，是搖擺州中的“頭獎”。曾憲安説：“大多數分析師認為，誰贏得賓州，都極有可能贏得選舉。”

儘管特朗普和哈里斯的民調支持率膠着，但CNN民調專家恩滕（Harry Enten）指出，從過往經驗來看，這些搖擺州可能都會倒向同一個方向。“2012年，92%的搖擺州偏向奧巴馬。2016年，83%的搖擺州朝同一個方向移動，因為民調低估了特朗普。”

恩滕預測，特朗普或哈里斯一口氣橫掃七個搖擺州，以至少300張選舉人票當選的概率高達60%。

本屆大選的合格選民約為2億4400萬人。佛羅里達大學選舉實驗室的數據顯示，截至10月28日，全美已有超過4750萬名選民提前投票。在多個關鍵搖擺州，提前投票人數比往年更多，顯示民眾對此次選舉的關注度。

調查：特朗普若敗選料拒絕認輸

特朗普在2020年選舉中輸給拜登，但堅稱是選舉舞弊“偷走”他的勝利。2021年1月6日，他的支持者還闖入國會，試圖阻止認證總統選舉結果的程序，釀成致命騷亂。時隔四年，美國社會深怕這一幕會重演。

美國總統拜登（右）上週一（28日）在特拉華州紐卡斯爾一處投票站排隊，提前投下手中的一票。（法新社）

美聯社與NORC公共事務研究中心上週一（28日）發佈的聯合調查結果顯示，65%的註冊選民認為，如果特朗普敗選，他不會接受選舉結果。反之，如果哈里斯輸了，77%的選民認為她會承認敗選。

貝爾特説：“事實上，雙方已為特朗普可能上法庭對選舉結果提出異議的情況，組建由數十名律師組成的團隊。我不認為哈里斯也會這麼做（質疑選舉結果），因為她認為這會破壞我們選舉制度的完整性。”

選舉工作人員上週一（28日）在華盛頓州倫頓市（Renton）金縣（King County）的選舉總部整理選票。（彭博社）

佐治亞州等關鍵州複雜的計票規定，也提高了選後發生衝突的風險。由於計票程序複雜，這些關鍵州的選舉完整結果可能要幾天後才會出爐。2020年，拜登就花了四天時間才確定拿下賓州，從而贏得勝利。

曾憲安説：“在當前的政治氛圍中，若計票出現延誤且選舉人票數接近……將助長有關選舉舞弊的陰謀論。”這類陰謀論可能在社媒平台上迅速傳播，若公眾人物也重複這些謊言，發生暴力事件的風險將大大增加。

他認為，特朗普可能會在選舉結束的當晚，就引述親共和黨的出口民調宣稱獲勝。“若之後輸掉選舉，他將宣稱民主黨涉及選舉舞弊，並發動多方攻勢，包括法律訴訟和煽動對選舉結果的不信任。他還可能會煽動暴力，就像他在2021年1月6日的集會上所做的那樣。”

六成美國人擔心暴力重演

斯克裏普斯新聞（Scripps News）與益普索（Ipsos）10月24日發佈的聯合民調結果顯示，多達62%的美國選民認為，選舉日後“很可能”或“有些可能”發生暴力事件，僅23%的人對選後暴力毫不擔心或不是很擔心。

如果自己支持的候選人落敗，有超過四分之三的選民表示願意接受結果，但有21%認定這樣的結果是“廣泛存在的選舉欺詐行為”所造成。令人擔心的是，竟然有8%的受訪者稱，他們青睞的候選人以任何必要手段獲勝都是可以接受的，即使涉及暴力。

杜強説：“特朗普已經在試圖讓支持者相信，如果他敗選就意味着選舉（勝利）遭竊取。他將在法庭上挑戰結果，並試圖團結他的核心支持者。之後會發生什麼，誰也説不準。”

美國得克薩斯州南方衞理公會大學政治學教授吉爾森（Cal Jillson）也預測，如果兩名候選人拿下的選舉人票數接近，必將引發許多法律訴訟，特朗普的支持者也可能發起抗議。

不過，吉爾森認為，即便個別地方可能爆發衝突，但現任總統拜登應該能防止像2021年國會騷亂那樣的大規模暴力事件重演。

美國社會兩極分化已持續多年，本屆選舉後，情況恐怕只會進一步惡化。杜強説：“無論誰獲勝，美國公民都高度兩極分化，這不是一次選舉就能解決的。我看不出有任何短期甚至中期的解決方案，情況可能會變得更糟。”

不易通過修憲 選舉人團制度難改變

選舉人團制度長期以來被質疑不公平，例如按議員人數來決定選舉人數量的做法，就被指有利於較小的州，賦予它們不成比例的影響力。皮尤研究中心9月發佈的民調顯示，63%的美國人希望改以普選票來決定總統人選。

但要改變或廢除選舉人團制度須要通過憲法修正案，而修正案必須在參眾兩院獲得三分之二的選票，再加上四分之三的州支持才能通過。曾憲安説，據統計美國已有100多項修正案提議改變或取消選舉團制度，但至今無一成功。

為了繞開修憲難關，一些州已經簽署一項全國普選州際協議，同意把選舉人票授予全國普選的贏家。不過，貝爾特説，簽署州的總選舉人票須達到270張，協議才能生效，而目前簽字的州僅有209票。

吉爾森指出：“選舉人團制度有利於農村地區，這些地區人口通常較少，而且這些地區傾向於投票給共和黨。事實上，選舉人團在2000年和2016年選舉中都把勝利給了普選失敗者，而兩次獲益的都是共和黨候選人。共和黨人因此對改革或廢除選舉人團制度毫無興趣。我們（美國）只能繼續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