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枷誼：七個月亮（之三） | 聯合早報

氣球

答案揭示的時候懸浮着的心終於重新落在了踏實的地面上。雖然人們嘴上總唸叨着説，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但實際上，難事處處在。關關難，但不一定關關過。像是爬樓梯，專心地上了九十九層，再來一層就到了，結果抬頭一瞧，壓根兒就沒頂。最後就是鬧騰了一番發現漏風的氣球永遠吹不鼓。對於張琳而言，生活就好比這爬樓梯。難事不要緊，但永遠在錯誤的樓梯上前進着就真是虛度光陰。

每一次都全力以赴的話，只是在消耗她的憧憬而已。人要是沒有希望要怎麼走下去呢？這個問題她只能趁着午休有餘的時間裏想想。一段時間麻木的生活過後的某一天，她坐在車站裏等車發呆時，看着滾動的車胎，她突然意識到是人有希望才難走下去。

小時候張琳喜歡唱歌。聲帶裏能發出美妙的歌聲是一種被賞賜的才能。但她歌唱的聲音隨着時間的流逝變得膽怯，繁雜的人生裏她似乎也找不到適宜的時間發聲。再到後來，她只有在遇到快樂時才敢在心底稍稍哼上兩句。但她會的曲子停留在了久遠的年代前，她能完整唱出的歌曲已經過時了。

可樂糖

延伸閲讀

[黃枷誼：七個月亮（一）

](https://www.bdggg.com/2024/zaobao/news_2024_09_12_706642) [黃枷誼：七個月亮（之二）

](https://www.bdggg.com/2024/zaobao/news_2024_10_10_712495) 吃甜食就會開心。明明從前不需要吃甜食也能開心，現在卻只有在完成了吃甜食的這個指令後張琳才感覺自己配開心。高雅的咖啡館裏打着温暖充滿氛圍的燈，親切的服務員站在台前為顧客下單，菜單上寫滿了一大串甜膩的蛋糕和解膩的咖啡。在咖啡館的每個人似乎都覺得，甜食和音樂總是讓人心情愉悦的。

張琳很愛吃的零食是，可樂軟糖。可樂軟糖主要有兩種，一種就單純是可樂味的，另一種就是覆蓋了一層酸粉兒，放進嘴裏就是會經歷一段令人齜牙咧嘴的酸意才能嚐到甜頭。小的時候可樂軟糖可沒有這麼多花樣，小的時候張琳也只吃得到純可樂味兒的。今天她買了一袋酸味兒的，她的眉頭皺了會兒再鬆弛下來。許是這酸味兒的吃多了，她的額間已經習慣成了幾條細細的紋。

失眠

其實張琳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沒有失眠的這個問題。雖然她總是十分困擾，但她也提不起勁兒去看醫生。成年後去等待醫生的這段時間很珍貴，回到家後自己吃藥、照顧自己的是時間也很傷感。她總是想象自己是睜眼到天明，只要一到夜裏，時間的流速就會靜止。這段時間裏，她活躍的大腦可能會同時思考着一萬件事情，但沒有一件來得及解決，也可能會空白數千個分鐘。一片荒蕪的心沒有一顆月亮願意升起，於是從早到晚她就坐在山頭孤單地等着，東邊的風吹到了西邊，空氣卻紋絲不動。

可能睡着失眠也是一種病。

可能她的月亮也不願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