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博：中國建設“強大貨幣”或遇中美貿易戰挑戰 | 聯合早報

特朗普再次當選美國總統，意味着中國2025年可能再次被迫坐上貿易戰談判桌。分析師認為，面對高關税和強勢美元對人民幣造成的貶值壓力，未來中國央行的政策可能將面臨更復雜局面。

彭博社星期天（11月17日）引述分析人士認為，匯率貶值雖有助提升中國出口競爭力，但與上輪貿易戰時期相比，全球地緣政治風險加劇、中美利差深度倒掛，疊加中國宏觀經濟復甦乏力、人民幣匯率當前已處於相對低位等因素，都制約潛在的貶值幅度。

分析人士表示，維持匯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基本穩定是政策基調，因而中國人民銀行對人民幣過早、過快貶值都保持謹慎。更可能的情形是，在關税來臨時，中國央行順應談判局勢演變和國際匯率市場波動，容許匯率出現逐步貶值。

但若局勢惡化，人民幣匯率挑戰去年創下的、2007年來的7.3510元低點，似乎難以避免。

倫敦絕對戰略研究公司（Absolute Strategy Research）新興市場經濟學家沃爾夫（Adam Wolfe）指出，中國央行面臨兩難選擇。當前人民幣起點較2018年大為偏弱，貶值壓力也會繼續激化，考慮到大幅貶值對金融穩定造成的衝擊，央行還會致力於維護穩定。

不過如果貿易戰打響，沃爾夫認為中國央行可能還是會讓匯率走弱，從而保護出口並爭取談判籌碼。

若特朗普落實競選中揚言對中國貨物加徵60％的關税，中美貿易將面臨沉重打擊。凱投宏觀首席亞洲經濟學家威廉姆斯（Mark Williams）指出，央行根本用不着主動貶值：“中國央行的挑戰在於如何把貶值幅度限制在舒適範圍之內。”

11月初，特朗普當選總統之後，人民幣已跌至7.25元一線，距離2023年刷新的16年低點僅千點之遙。過去一週人民幣中間價也屢屢發出逆週期調節跡象，並穩定在7.20元強方，劃定的貶值下限處於7.3510元的去年低點以內。

在過去兩年多時間裏，因中美貨幣政策週期錯位、利率大幅倒掛，中國已採用諸如中間價逆週期調節、遠期售匯風險準備金等多種工具。

中國央行未就此對未來匯率政策置評。對於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提出的“強大的貨幣”理念，央行副行長陶玲此前曾做出闡釋，認為穩定既包括對內的幣值穩定，也包括對外保持匯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穩定。

在2018年至2019年的中美貿易戰期間，隨着關税威脅和談判展開，人民幣自6.3元開始漸進貶值。中國央行採取多種穩匯率手段平滑波動，管理力度在“破7”後提高，人民幣一度跌至7.2元一線，貶值幅度超過12％。

目前人民幣兑美元較當時更弱，加上近兩年來中國面臨通縮壓力，國際清算銀行公佈的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大幅下滑，9月讀數仍處於2014年來低位附近。

星展銀行策略師張偉亮指出：“與2018年不一樣，目前人民幣匯率已處於較為低估的水平，因此大幅貶值無益。”

張偉亮分析，考慮到美國可能逐步加徵關税及中美談判進程，關税衝擊力度和時點都不確定，人民幣貶值或許並不會脱離非美貨幣跌勢。

荷蘭ING銀行大中華區首席經濟師宋林研判，中國央行會防範匯率出現大幅雙向波動，但這並不意味着價格完全不能波動；在基本面出現重大變化時，匯率隨之波動是正常的、可接受的，“主要目標是防止人民幣出現獨立的快速波動。”

宋林指出，以貶值應對關税的議論不少，最差情形也無非是中國決策層放棄匯率穩定目標，容許人民幣出現短期快速貶值，“但這種做法非常短視，而且起不到作用。”

在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後，中國央行發佈的三季度貨幣政策執行報告中，在匯率政策部分，軟化對“順週期行為”和“單邊一致性預期”的態度，同時繼續保留“堅持市場在匯率形成中起決定性作用”的提法。對預期引導、防範匯率超調風險的強調則未變化。

法國巴黎銀行大中華外匯和利率策略主管王菊預計，在60％關税情景下，中國會將人民幣匯率穩定在7.5左右。

瑞銀則預計明年人民幣會跌到7.60至7.70一線；法國興業銀行策略師認為，關税啓動後人民幣可能被動跌至7.4元。這意味着在目前水平上，人民幣可能還會有約2％至6％的貶值空間，但幅度相對有限。

匯率貶值通常可以通過增加出口商收入提高其競爭力，但同時也會增加進口成本從而拖累內需。

渣打大中華區和北亞區首席經濟學家丁爽説，考慮到競爭性貶值風險，人民幣大幅貶值收益有限，反而可能招至恐慌性資本外流、股市大跌，從而提高穩定成本。

三井住友銀行亞洲宏觀策略主管黃俊翔（Jeff Ng）則説：“明年中國增長將更為依賴國內經濟，而非外需，恢復信心和支撐金融穩定的政策將至關重要。”

中國穩定匯率的內在需求，或許正與美國尋求弱勢美元的訴求不謀而和。法國巴黎銀行的王菊也在報告中指出，特朗普上任後是否推動一個新的廣場協議，也存在不確定性，因他曾稱偏好弱勢美元，而以他當前的政策議題來看極難達成這一目標。

法國興業銀行大中華區經濟學家林紫瓊（Michelle Lam）指出，為應對關税，中國企業已經做好準備對外轉移產業鏈，生產基地也已實現多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