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雁齡:最後圓舞曲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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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生死議題的電影並不新鮮,看《破·地獄》(The Last Dance)的時候,不時閃過日本神級片《入殮師》(Departures)片段,但《破》多了香港在地的殯葬業文化寫照。從這個非物質文化遺產角度出發,帶出華人對生死、地獄、輪迴、家庭倫常關係,以及人與人世與俗世的掙扎和羈絆。電影沒有藝術片的曲高和寡,更貼地氣,所以感人。
陳茂賢入行22年,他最早是寫馬經的,也是合格的催眠師,被香港商業片天王王晶看中,教他如何當成功的商業片編劇。拍《破·地獄》之前,他先給師傅看了一遍劇本,師傅説好看,但不夠商業喔。但師傅還是強調,這戲真的是好看。師傅要他跟着商業的腳步,他卻選擇跟着自己的心多一點。
誠意的故事和劇本,最終吸引到兩大演技派二話不説點頭接拍。片中事業失落人生失意的黃子華,是導演的內心投射,也是黃子華本身的VO。一場茶樓和許冠文的對白,讓黃子華崩潰痛哭10分鐘才平復。在跌宕萬變的環境下求存,何嘗不也扣住當下許多港人的心聲?片中傳統華人父權家庭中,父女情、兄妹情的矛盾和愛恨怨嗔痴,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正如人人心中總有一些無法不愛的親人。
學會放下是永遠的試煉
生死,從生物學角度,就是一種物質轉化,生死的議題,卻因人世間各種情感關係,意義變得具象化。拿得起放不下的牽掛和眷念,人們在各自生的無間地獄當中,如何對逝去的傷痛釋懷,是永遠的試煉。我覺得禮儀師在這行多少都得站在生死的一個距離,正如黃子華這個半途轉業的“行街”(禮儀師),更像是生死虎度門的觀察者。
之前才和《刺心切骨》導演劉慧伶聊起她接下來關於粵曲的新片《一唱一和》,説她可考慮參考白駒榮詞曲的粵語南音《客途秋恨》,結果《破》裏竟然出現好一大段的“涼風有信,秋月無邊……今日天隔一方難見面,是以孤舟沉寂晚景涼天。”歌詞裏“難~~”這個字,在“見面”之前,拉得長長,彷彿真的很難。一別就隔天涯,再見已是陰陽。
陳茂賢説,他因為拍了《破》,才知道原來“南無佬”裏的南無,講的是“南音”,師傅們口裏唸唸有詞的超度經文,不是念出來而是如南音般,吟唱出來的。
林家謙超度觀眾
説到吟唱,聽香港年輕音樂全能鬼才林家謙為電影創作的主題曲《普渡眾生》,非常觸動,他這首作品又比上回他被港片《九龍城寨之圍城》採用的《風的形狀》更深一層更上一樓。林家謙被部分網民形容為“南無歌手”,由這個33歲的老靈魂親自包辦電影主題曲詞曲,超度觀眾,讓觀影圓滿,再貼切不過,也為電影餘韻留了條長長的尾巴,把觀後起伏的情緒包裹得妥妥暖暖。
預映會上,近全場觀眾安靜聽完這首歌,才起身離開。我覺得整場戲,最讓人動容的是這段。
《普渡眾生》
輪迴塵間的人,揮之不能徘徊來生的往生……
蒼天慷慨的一盞五路燈,給傷痛引渡超脱往來生,又再等分岔的走馬路返看人生,大概超出命運多少往事終給抱憾淹浸,將灑脱在心內幽禁留在這悸動月台共振
輪迴塵間的人,揮之不能徘徊來生的往生還未斷的根,求誰來悲憫仍頑固埋首往後行
滄桑的聲線哼起了南音,響起牽掛種種世事餘韻,未結束翩翩起了一支最後沒明日的舞
輪迴塵間的人,揮之不能徘徊來生的往生還未斷的根,求誰來悲憫仍為抹不開的世塵傷感(前塵未過,怎生)輪迴塵間的人,今生可能渡化纏繞的半生隨落葉生根,毋用再來悲忿回望在多少遺憾中普渡的眾生才覺已得到福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