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論：特朗普推動美國政治變革 | 聯合早報

美國候任總統特朗普近期陸續公佈內閣名單，不斷成為美國乃至國際媒體報道的焦點，因為通過人事任命，各界足以一窺他的施政重心和方向。特朗普在總統選舉獲得大勝，改寫共和黨總統參選人20年來無法贏取過半普選票的劣勢，更讓共和黨一舉掌控國會參眾兩院，所得到的強大民意委託，一方面反映民心思變的大勢，另一方面也讓他有足夠的政治資本，落實他“讓美國再次偉大”的民粹主義競選承諾，推進美國政治的大變革。這也勢必激發既得利益集團的反抗，雙方的激烈博弈將是美國政治未來的主軸。

從所公佈的完整名單觀察，特朗普內閣有兩大特點，一是絕大部分閣員都來自體制外，特別是國防部長人選赫格塞斯、全國情報總監人選加伯德、衞生與公眾服務部長人選小羅伯特等，都引發巨大爭議。他原本任命的司法部長人選蓋茨更因為反彈激烈而自動放棄。二是他們的忠誠度都獲得特朗普信任，能執行他的政治意志。加伯德與小羅伯特原本都是民主黨人，因政見不同遭民主黨當權派排斥，而被特朗普所延攬。經歷第一任期的挫折經驗以及在野四年所累積的人脈，特朗普第二任期顯然有備而來。

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由首富馬斯克以及科技金融新貴拉馬斯瓦米聯合領導的新設機關政府效率部。這表明特朗普決心對以華盛頓官僚體制為代表的“深層政府”開刀，落實清理“華盛頓政治沼澤”的競選承諾，體現他所代表的反精英民粹主義精神。他要求馬斯克等在2026年7月4日美國獨立日完成任務，作為美國建國250週年國慶獻禮，向開國元勳致敬。特朗普打擊官僚體系的公開理由，在於他們並非民選，缺乏干涉民眾自由生活的合法性，但多年來卻暗自擴張權力，顛覆“民有、民治、民享”的建國精神。

但特朗普設立政府效率部的主要政治目的，在於打擊華盛頓精英的政治掣肘。建制派官僚在他的第一任期陽奉陰違，妨礙他遂行政治意志。此外，清理官僚體系能減少預算浪費，從至今的信息顯示，目標為削減三分之一的聯邦預算約2萬億美元，包括可能裁撤75%的聯邦僱員和多個政府機構，來支付減税承諾。同時，削減合規成本，砍掉繁文縟節可減輕企業負擔，刺激自由市場活力，推動經濟增長。另外，取消民主黨極左的性別和身份認同政策，恢復任人唯才的官員聘用原則。

特朗普挾強大民意對抗“深層政府”，必然觸動盤根錯節的既得利益，引發強烈的反彈和政治鬥爭。主流輿論已經質疑馬斯克龐大的商業利益，與他削減合規成本的使命存在利益衝突。雖然共和黨掌控國會兩院，但特朗普屬意的人選斯科特，卻在負責官員任命的參議院多數黨領袖選舉中，敗給建制派的圖恩。圖恩表明，參議院雖然必須尊重總統的內閣任命，但仍須審查所有候選人，確保他們具備擔任要職的資格。民主黨兩名資深參議員則致信國防部和執法機構，要求調查馬斯克會否影響美國國家安全。

特朗普因此決定繞過參議院人事聽證程序，以白宮諮詢的身份委任馬斯克，反映他志在必行的決心。然而，他所挑戰的既得利益集團實力強大，也不可能坐以待斃。例如小羅伯特主張“讓美國再次健康”，抨擊製藥和加工食品大財團聯手，通過僱傭即將退休的醫藥和食品安全監管高官放松管制，以及用巨量廣告收買主流媒體，壟斷和隱瞞信息，讓眾多美國人失去健康，就不斷遭到輿論攻擊，質疑他是疫苗陰謀論者。一些論者甚至擔心，在競選期間兩度面對暗殺的特朗普，能否平安完成任期。

無論成敗，特朗普引領的這場政治運動，勢必對美國和世界產生深遠影響。他所代表的右傾民粹主義，正是對數十年形成的左傾自由主義精英既得利益集團的反撲。這場政治較量，短期內將引發美國政壇的動盪以及社會的持續兩極分化，影響也會超過他的四年任期。從歐洲政壇的動向觀察，特朗普的反精英政治運動得到相當的共鳴，英法德意等國的右翼力量都普遍回潮。在這個意義上，特朗普主義並非單純的美國政治現象，也反映了西方現代政治文明，在經歷冷戰後的全球化以及後現代化衝擊，某種物極必反的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