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博客】鄔佳芮:過去與現在的重疊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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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上次又過去一些日子,沒什麼太大變化。
那門有關時間的課又去了幾節,後來它總是和我的國際關係課時間重合,於是便不了了之了。時間不是點,也不是點連成的直線。事實上時間未必是幾何形狀,規矩方圓——時間是塊褶皺的手帕。過去和現在時而重疊,複雜而無頭緒,像是手帕上的紋理。從未到過的地方,因為曾有過祖先的石磨,就似乎有了與我有關的回憶;於是當我踏足這裏,屬於又不屬於我的過去和我的現在重疊。
聖誕氛圍里人們無心工作學習。消費主義的陷阱具象成聖誕香料拿鐵、肉桂蠟燭、聖誕主題襪子、熱紅酒,我甘之如飴。順便一提,天鵝回來了。前幾天晚上在朋友家小坐,他為我算了塔羅牌。牌在標着銀色芒星的黑絨布上被排成三排,我隨意抽三張,無須考慮宇宙向我拋出什麼樣的橄欖枝。所謂解牌就是他從ChatGPT上搜到最合適的答案,預示着我對感情猶豫不決,須要克服某個重大難題。結束對命運的窺視後,我走過那座橋,發現天鵝又回來了,遂合照兩張。拍完以後我盯着手機,對比去年我們的合照,餘光看見橋上某個人在仰望。我好奇,抬頭一看,滿天星斗。
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在趕作業。今年照舊。
這個時節的英國幾天冷幾天暖,前一天10攝氏度出頭,後一天卻或許低到零下一二度。去年的這個時候我總生病。當時在準備一場在倫敦的小辯論比賽,整個節奏很倉促。假期一到我就什麼也不做。上一年快要聖誕時,我在阿姨家住,很寂寥的小鎮,從二樓的窗紗望去能看見一條河。阿姨的朋友是小學老師,教法語和算數,她的大兒子似乎在約克讀歷史,和我同年。我們去他們家拜訪過兩三次。那家的男主人每次都調白俄羅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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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我確實覺得更有所準備。即使最後仍舊重蹈覆轍。
這個學期回看起來相對平穩。我刻意避免參與過多的事情,似乎不是明智之舉,但或許慢節奏會延年益壽,長遠來看受益無窮。
開始的時候我在兩門課間猶豫,大概是因為都不怎麼感興趣,我以為我的遲疑不決,讓某位一年級教過我的老師極其不快。在日常生活中,我恐懼遇見他,每看到一個穿着嗶嘰或呢子大衣的人都恨不能躲着走。前兩天迎面遇上他,居然一切如常。他説,他當時或許顯得過於不耐煩了,但是是因為忙着提交申請。他與學校的聘用期明年中旬便終止了,正趕上英國大學裁員縮減。他或許要到美國去。距離我的大一結束居然已經將近半年。
學期後期幫忙組織了一部關於自然、宗教與原住民的電影在英國的首映,見到了意大利的導演,一起合辦的一位神學系的老師邀請大家一同吃聖埃德蒙學院的晚宴,這似乎是我這學期唯二的晚宴之一。我開始羨慕她們都很早就確定了自己未來想要做什麼,無論是紀錄片拍攝還是學術研究,我發現我無論做什麼似乎都是不介意為主,而非主動。那天特別冷。
每一天的記憶似乎很模糊。這學期我開始起不來牀,於是一天縮短了。我能想到去上課的路,總是鋪滿葉子,先是綠色,逐漸變黃,現在是灰黑色的,濕答答的叫人碾在腳下,有時上面一層薄薄的霜,一不注意腳下打滑,似乎是葉子無聲的喧笑。草坪還是綠的。我窗前的樹11月26日那一天的陽光特別好。這學期我不再跑步去Lady Mitchell Hall了,我每次都晚5分鐘。地點也換成了旁邊的樓。唯一對Lady Mitchell Hall的記憶是過於空閒的一週,朋友邀請我一起看Wadie Said(寫《東方主義》的Edward Said的兒子)講巴勒斯坦。我有時也想他會不會一輩子都被貼上某某的兒子的標籤。
寫着寫着,我發現比喻用得較以前少了:
這才意識到,我很久沒有寫詩了。
我總是惴惴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