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火】高至均：揚沙 | 聯合早報

大漠上的塵埃沿着餘暉的方向緩緩流動，從側面看猶如漲潮的海。在這片孤寂中盤桓的枯木靜靜等待，它扭曲的影子打斷了潮汐，斑駁的軀幹如同漫天黃沙的鏡子。他就在這片沙漠行走，在懸殊的晝夜温差中生存，他大概是要尋出一條回家的路。眼睛微眯，誓要在流動的沙中找到佇立的枯木，一個接一個，然後走向令他心安的一隅。可故鄉的樣子早就在他心裏變得十分模糊，只有那種玄妙的感覺在不停給予他慰藉，給他一種無以名狀的勇氣去堅持。

所以他順着一個枯木走向另一個，迎着撲面而來的沙子，走向沙漠與天際的交界處，步向杳冥。日復一日，他似乎只是咬牙堅持，被模糊的感覺驅動，努力看破黃沙，卻徹底遺忘了家鄉的模樣。每一步腳印似是在粉飾路程的不堪，抵達終點的幸福。直至今日，刺眼的陽光好像被城關擋住，飛揚的沙子又逐漸回落地面。他想他大概到了，遺忘裏故鄉的樣子再次鮮明瞭起來。城中馬的刺耳嘶鳴，幾處大家不在意的斷壁殘垣，還有那風塵僕僕的旅人。

遠沒有想象中的華麗，亦沒有他期待中的榮光。一切就是那麼普通，還是如此平凡的一天。他呆愣在原地，似乎不能接受這是他跋涉的終點，那些透過眼眸的殘敗。

於是他轉身，靜靜地步入荒漠，重新忘掉家鄉，再次拾起模糊的勇氣。他這次的終點仍舊是他離開的地方，他仍舊被大漠重新籠罩。如同置於漠漠寒江中的浮萍，註定要半世漂浮。他所期盼的從來不是靠岸，是他盛大的夢。

他緩步經過來時的枯木，他的眼睛依舊微眯，它依然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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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火】高至均：常青

](https://www.bdggg.com/2024/zaobao/news_2024_02_23_665800) “你又在做什麼？”

“我在努力，努力看清。”

“努力揚起一把沙矇住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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