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葆:舊綺麗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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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懷舊。所戀者,是自己不曾經歷的年代——年光驟逝,消逝的聲光夢影,留下舊痕,我依據蛛絲馬跡,拼裝某個綺麗的片段。老雜誌偶爾出土,《東西》畫報封面經常透露玄機:上次提及花旦王,這本的玉照就是芳豔芬,她斜倚沙發,兩手端莊地安放在大腿上,上身穿着玉黃色卡峇雅娘惹裝,笑盈盈的。也許就是拍攝《檳城豔》的定妝照?據説南來拍片,路經吉隆坡,作客李旺記酒家——七八十年代還有,後來大概休業了。
州府吉隆坡本來就廣府人聚集之地,粵曲粵劇盛行,每每寫及於此,有者嗤之以鼻,認為這是懷香港之舊,殊不知大戲名伶老倌必須過南洋,回去則衣錦榮歸。近來重看《魂化瑤台夜合花》,芳姐是馮小憐,李香琴任二幫花旦,《東西畫報》封底則是她擔任檸檬精小姐。那時她還哨牙得厲害——名頭也厲害:“享譽南洋羣島青春豔旦,榮獲香港工展會檸檬小姐”。另一位檸檬小姐是南洋粵劇女文武狀元蔡豔香,她索性是大幅七彩豔照示人,袒露玉臂,頭髮是燙髮的五鳳翻飛,眉眼是眉眼,紅唇是紅唇,上面是英文廣告詞語:Lemonin Stop All Pains,很是威勢。
這些雜誌走的男人視角趣味,不是政局戰爭圖片,便是軟性香豔小説,脱衣舞娘的美照,還有聳動的標題:東京私娼靜靜地對美國大兵説,吃了這些東西增加性的興趣。娛樂便是紅線女新開的大戲《蝴蝶夫人》,她一身和服,扮演扶桑藝伎。旁邊小消息,是紅線女徒弟南紅,文短文情動人,説初秋她遊淺水灣頭,秋思何深呢。這些五花八門代表俗世的曾經存在——俚俗的,俗豔的,終究成為過去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