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雁齡:放下12月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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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事的12月。是什麼星體排陣牽拖引力加水逆,據星象界“神婆”Susan Miller説,這個大水逆波及絕大部分人,只是程度輕重有別。是禍躲不過,有這麼一説。看了幾部電影都在談論生死、放下及和解,從香港爆票房的《破·地獄》到電影節的《隔壁的房間》(The Room Next Door)和《小雁與吳愛麗》,到現實生活中娛樂圈陸續傳來陣陣噩耗,冷不防下巴還沒來得及裝回,下一個死訊又撲來。
重聽以前的流行情歌,翻看以前的劇照,挖出塵封的電影印記,讀着中山美穗離去的消息,那天下午《情書》的電視劇原聲帶不停地在循環播放。還有那年大雪到北海道小樽朝聖走渡邊博子(中山美穗《情書》中的角色)走過的路,文青般做作地向天吶喊“你好嗎?我很好!”才甘願,然後心滿意足地在願望清單上打了個鈎。
那些青春悸動又無畏的日子,像初落粉雪上揮動雙手劃出的雪天使,這刻才被女藤井樹(也是中山美穗角色)腳踏車上回眸一幕的美震懾,轉過頭時雪已無痕。
以為“不會的”卻偏偏發生
像極了時間和生死。日常工作超忙着,好多人的告別竟然還咻咻咻發生,然後過去了。
和朋友J短信聊,他説,不知道是巧合抑或心思因年底變得多愁善感,自《破·地獄》後,好像就是不間斷的關於生死的照面。最近電影談論很多生死,娛樂圈也很多生死。
我們會愕然無法接受這些逝去,是因為我們總是覺得,不會那麼早的,不會這樣子的,不會是他/她的,不會的。但偏偏,“不會的”這三個字往往此時此刻應驗,將我們殺個措手不及。
劉家昌後期對死看得淡然而不積極就醫;瓊瑤的死法有社會爭議性。其實當生命離開軀體後,其他關於呼吸以外的煩人惱事,也立即與當事人無關。朋友接着問:我們可以為“生”多爭取,但為什麼不可以擁有“死”的權利?
《隔壁的房間》像是導演阿爾摩多華的心境寫照。(華納兄弟提供)
害怕來自未知
正如西班牙導演Pedro Almodovar(阿爾摩多華)的電影《隔壁的房間》——其實這部很阿爾摩多華卻又不阿爾摩多華的電影,更像是他現處年齡和心境的寫照。
第一次拍英語片,他隔着不熟悉的語言,反而很弔詭的像極片中Tilda Swinton(迪蒂詩韻頓)飾演的戰地記者那樣,即便經常注視着看盡死亡的面孔,但對死亡卻那麼陌生。人們的害怕與不安來自對死後世界的未知,而如果失去了“活”的尊嚴,人又該如何自處?
因為英語對導演來説是陌生的語言,所以他反而可以隔着這個較“書面理性”的語言,從旁觀的角度去看待必然面對的生死議題。
未準備好便已歸零
輕鬆不敢造次,認真無需傷感,熟悉又很陌生,害怕亦可釋然。那麼雲淡風輕又那麼慎而重之,這或許一直是我們每個人和死亡最曖昧的距離。隨時隨地,忽近忽遠……人哪有那麼容易死,但人真的隨時都會死。像極了片中掛在度假屋裏的Edward Hopper(愛德華霍普)畫作那樣,充滿冷冽浪漫的孤獨。
《隔壁的房間》這個視角是間接的,卻也像直視,我們看着一對也不算太熟的老友,閒話家常談論生死,相互陪伴慰藉取暖。正因為不太親近,反而輕鬆,少了包袱壓力甚至還可以戲謔,平靜地捍守最後一道——人的尊嚴。這是阿爾摩多華最超然質樸的一部作品,因為他也已到了“比較靠近另外一邊”的境界。
生之磨難,死之鴻毛,其實到最後,一切都是輕飄飄的。迴歸平靜,你還沒來得及準備,旁人未整理好悲傷,便已歸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