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涵：碎瓷重生 | 聯合早報

剛過的星期一傍晚，我以自願者的身份首次出席一個專為社區的邊緣人舉辦的聖誕節晚宴。踏入餐館的客人絕大多數是男性，女性寥寥可數，而且以白人居多。不料，我就在這樣的場合中再度遇見他。在近百位出席者中，我並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直到他從人羣中站出來分享他跌宕起伏的人生經歷，我這才想起之前曾與他有數面之緣。

我在住家附近的街頭巷尾見過他幾次。他有一對帶着黑眼圈的大眼睛，深邃的瞳孔像是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讓人望而生畏。那過肩的長髮緊貼住他瘦削的臉頰，以至於蓬頭垢面的他越發顯得瘦骨嶙峋，弱不禁風。他總是萎縮在聯排商鋪前的角落，等待路過的人在他的鴨嘴帽中施捨一點零錢。天寒地凍的日子，他就以毛毯裹着身子席地而卧，邋遢的衣着始終瀰漫着難聞的異味。從佈滿針孔和疥瘡的手臂來看，他顯然是一個深陷毒海的癮君子。一個原本眼神呆滯潰散，畏畏縮縮的癮君子怎麼變得目光炯炯有神，自信滿滿？我在驚訝之餘，細細地聆聽他的故事。

兩年前，當他獲悉附近教堂的餐館每個星期一提供愛心晚餐後，就和其他街友結伴同去。起初，他純粹是為了獲得免費餐食而去，沒料到那不單是填飽肚子的場所，更是讓他重拾尊嚴和自信的地方。他預期人們會以鄙視的眼神或居高臨下的姿態對待，不料卻受到他們的禮遇，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包容和接納。於是，他成了每週愛心餐的常客。接下來，他陸續從前輩們那裏聽到關於他們被置之於死地而後生的故事。他們擺脱罪惡枷鎖，重獲新生的經歷大大激勵了他向上向善的決心。自此，他的生命開始翻篇，朝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