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形廢墟】賀倩茹:颱風眼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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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去武漢珞珈山旁新開的livehouse看了演出,開業季演出首場是野外合作社與虎嘯春合作的“全聲現場”,演了3個半小時。在livehouse站三個半小時,和在體育場坐着看三個半小時的演唱會,偶爾坐不住想站起來和喜歡的歌手一起蹦躂,不是一個量級。B鋭評:“阻止青年藝術家享受現場的是他的腰肌勞損。”
野外合作社在後半場,他們出場前我就已經腰痛得快站不住了,因此無法投入地享受他們的現場,也無法客觀地評價和分享。於是,讓我們回到專輯來談談野外合作社這支樂隊。
主唱王海洋應該算是野外合作社的靈魂人物。他的經歷完全符合我對大部分平庸搖滾樂隊的刻板印象。他從北京到南京讀大學,在大學裏玩樂隊玩得有模有樣,畢業後在愛好與生活中搖擺抉擇,還是回到北京找了一份看似穩定的國企藥廠工作,發現自己做了一份虛假的工作後怒而辭職,2012年回到南京成立野外合作社樂隊,2013年發佈同名專輯《野外合作社》。王海洋對第一張專輯的評價還算客觀,他説:“這張作品我其實還挺喜歡,因為年輕。你年輕的時候其實只有兩個主題,一個主題就是青春,還有一個就是理想。”“雖然現在看起來清湯寡水,但我覺得很真誠。”
這就是野合的初始形態,一個真誠的、從校園走出來的、普通的搖滾樂隊。但王海洋作為一個普通搖滾樂隊的普通水平的主唱,在感知世界和情緒的同時,還會反思和表達,他簡直是個詩人,他為野合注入了詩性和生命力,於是我們在2018年看到了他們的第二張專輯《颱風》。
《颱風》的靈感來自於卡特琳娜·加繆(Catherine Camus)在《孤獨與團結》中的一句話:“我總覺得身處大海之上,在巨大幸福的中心受到威脅。”王海洋説:“我們時常也是這樣,就是感覺自己身處在一個颱風的中心,非常的平靜,生活也是非常的平靜,但你感覺周圍總是在有風暴圍繞着你,就是壓力無處不在。你可能摸不到它,也可能找不到出口,但它確實就在這邊。我就覺得我好像就生活在這個風暴裏面。”因此,《颱風》這張專輯裏表達了很多面對來自愛情、家庭、社會的壓力時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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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活》是《颱風》這張專輯裏最重要的一首。王海洋説:“這首歌是我們這張專輯裏播放量最高的,我也沒有想到,因為它是一個獨白,它不是一個有唱的歌曲,然後它的編曲又非常簡單。”甚至很多人戲稱《復活》是一首配樂詩朗誦。但它作為野合的代表作完全不難理解。
第一張《野外合作社》真摯書寫了很多年輕搖滾樂隊共同的主題,因此,你在別的歌裏也可以找到共鳴、找到代替。《颱風》很像在模仿Pink Floyd的《月之暗面》和《迷牆》,主題上也圍繞了一個自然現象(颱風-月食)。2023年的專輯“Homeless”則像Sigur Ros(冰島後搖滾樂隊),減少了人聲歌詞,趨近世界音樂,讓人覺得失去了野合的特色。
於是,回到《復活》,王海洋説:“這首歌其實就是寫我在成年以後對我父親的一段獨白,也算是一種傾訴,裏面有我的矛盾,我的反思,我的抗爭,我的覺醒。”
於是他寫道:放心吧爸爸過不了多久我就會把你的錢還上連同你為我感到的羞恥 一起還上放心吧爸爸我早就原諒了你我只是為那遲遲沒有到來的和平**感到惋惜
還有熱烈的火焰,兒時的沙丘,酒神的習性,自由意志的紫峯,過客眼中的正義。用詞簡潔卻精準的獨白與傾訴,充滿晦澀隱喻的反思與抗爭,是如此複雜又普遍地把東亞小孩捕捉進了這颱風眼。
第一次聽野外合作社就是在睡前B給我看了《復活》的現場演出錄製視頻,在手機屏幕亮在B的臉上呈現出明滅的光影,我想象着他在《復活》的唸白裏被召喚出的關於父親的複雜情緒,那些欣賞、崇拜、認同,與反叛、怨恨、痛苦,伴隨着成長進化成了怎樣的骨骼。但我保持着沉默,甚至無法跟隨曲詞吶喊,長年遠離家鄉,與父親越來越少的交流,讓我站在台風眼中,只看到了父親越來越模糊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