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論：“馬斯克干政”引發金權關係爭議 | 聯合早報

美國國會幾經波折，參眾兩院最終高票通過短期支出法案，在最後一刻避免聯邦政府因沒經費而停擺。但首富馬斯克通過X平台，反對1500多頁的法案初版，逼迫兩黨議員讓步妥協，核准只有100多頁的潔淨新版法案，引發輿論關於超級富豪干政的爭議。憤怒的民主黨更指控非民選的馬斯克左右立法，才是“真正的總統”。輿論儘管分裂，但有支持馬斯克的觀點認為，他揭露國會立法背後的暗箱作業，讓選民看到法案當中不合理的內容，才導致多數議員迫於民意壓力讓步。

獲當選總統特朗普提名為白宮新聞秘書的萊維特，反駁民主黨的指控，稱特朗普而非馬斯克才是法案修改的推手，但仍然沒能平息爭議。喜歡輿論聚光燈的特朗普，對於法案的通過仍然保持沉默。立法過程之所以一波三折，還因為特朗普提出修改建議，要廢除債務上限條款，但遭到自身共和黨38名眾議員強烈反對，新法案最後並沒有採納他的建議。特朗普委任馬斯克負責政府效率，包括對減少政府預算浪費提出建議。因此，短期支出法案風波可視為馬斯克還未上任的第一炮。國會許多約定俗成的做法，今後或許得有所改革。

批評者形容馬斯克高調地介入這場短期支出法案鬥爭，是富豪干政的最佳典型。自最高法院在2010年判決，企業捐助候選人，符合憲法第一修正案言論自由的範疇後，富豪公開用巨資支持候選人來影響政治的做法，已經成為美國政壇常態，反對者認為判決違背民主精神。特朗普在參政前就是億萬富豪，他的內閣任命也有好幾名億萬富豪，例如擔任財政部長的貝森特、擔任商務部長的盧特尼克、擔任情報顧問委員會主席的努內斯等。特朗普勝選後，全球電子付款巨頭威士、臉書母公司Meta、高盛、亞馬遜等高管都紛紛求見。

但富豪干政並非總能成功，據《福布斯》報道，在本屆總統選舉，52名億萬富豪支持特朗普；支持落敗的民主黨候選人哈里斯的億萬富豪則有83人。當然，捐款支持特定候選人與公開干政還不一樣。但與幕後的私下交易不同，馬斯克是在台前公開表演。但這也讓他的政治作為，被大眾輿論集體檢視。這種公開透明的做法，反而使得馬斯克獲得意外的公信力，因為他的所作所為，都必須經得起大眾輿論的檢驗。所以他一再高舉維護言論自由的大旗，除了主流媒體不買賬，輿論似乎褒多於貶。

儘管馬斯克因買下X平台而擁有強大的輿論影響力，但他反對初版短期支出法案言之有據，特別是指出其中的浪費和不合理處，比如曝光為議員加薪的條款、免除議員遭蒐證調查的特權條款等，引發輿論譁然，大量選民向自己選區的議員施壓，才導致眾議院以366票支持、34票反對；參議院隨後以85票支持、11票反對，高票通過修訂後的法案，顯示言論自由所帶來的透明度，以及選民知情權的落實，而不僅是巨量金錢，才能讓民意反映在法案上。馬斯克如此方式的富豪干政，弔詭地更貼近民主精神。

當下世界各國貧富懸殊日益嚴重，仇富心態大面積滋長，民眾對富豪干政自然強烈不滿。但特朗普所代表的民粹主義，要“抽乾華盛頓沼澤”的腐敗，並非完全沒有事實基礎。與總統不同，美國國會議員沒有任期限制，很多資深議員同大企業的國會遊説團體，已經形成藕斷絲連的共生關係。國會議員利用職權自肥的指控，一直不絕於耳。民主黨籍眾議院前議長佩洛西就有“國會山股神”的不雅封號，關於她內線交易的傳聞始終不停。同黨的總統拜登就剛表態，支持立法禁止議員買賣股票。

金錢與權力的關係，始終是現代民主必須面對的挑戰。尤其當下選民日益不信任體制精英，富豪干政或參政，難免同民粹主義情緒發生牴觸。但這並不意味着民主政治就一無是處。“馬斯克干政”的例子就表明，如果是從民眾的利益出發，無論富豪與否，都能得到輿論的肯定——有影響力的富豪當然事半功倍。另一個教訓是，由言論自由支撐的針砭時弊所帶來的政治透明，同樣有助於糾正體制的腐敗。這一系列矛盾，接下來在許多民主國家勢必更為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