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哲:瑣事如雲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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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只是像雨停了這樣一件微不足道的瑣事,那隻八哥,當然沒有太多的盤算,倏地,就收攏起了羽翼,停在走廊的欄杆上,開始快樂地鳴唱。從窗沿犄角的縫隙,我看到、我聽到它正斜歪着頭對另一側的藍天高歌一曲。
五年前遭遇大火的巴黎聖母院,終於浴火重生了,只不過馬總統(法國的)好像依然坐困愁城。我知道,這個黃昏,可能會比較嘈雜和熱鬧,就像遠天飄逸不羈的雲朵,縱然逐漸放慢了腳步,但隨即又會開始騰湧起來。波特萊爾的散文詩《異鄉人》(L’ étranger),最後一句不就是這麼説:“我愛雲……漂移不羈的浮雲……就在那兒……在那兒……這奇妙非凡的浮雲!”
暮色初綻,藍天裏有一串剛聚攏又弦拉出狀似白天鵝的一隻大鳥,正昂首向前飛去,而我決定回到書本里,重讀波特萊爾的散文詩集《巴黎的憂鬱》(Le Spleen de Paris)。別誤會,我對脾臟沒有興趣。但在這之前,我還是想先重讀卡爾維諾的《帕洛馬爾》,因為三·三的短篇“默思”,依舊在我心頭盪漾。就在三·三·一“世界觀察世界”的第一段結尾處,有一句我心儀的話,“今後要加強自己的注意力:首先,不要放過來自各種事物的召喚;其次,要對自己的觀察活動給予應有的重視。”
那麼,身份證號碼呢,也該給予“應有的重視”吧?奇怪,到底是想好好重讀“默思”,還是繼續憂思忡忡地過日子?
然則,即便是下過一場驟雨,仍不能掃去炎熱拖沓和氤氲綿延的燥熱空氣,更該説熱浪依舊日日貼身逼人。所幸,還有那副老花眼鏡,仍能讓我看清楚每一行字、每一首詩、每一段言外之意。比如“Spleen”,就不能簡單地直譯為“脾臟”。至於宇宙,是不是一面鏡子,過於頻密的警語,是不是就如一面沿着裂痕、漸次破裂的窗,這好像是個令人憂鬱的命題。
也許,就如一陣雨那樣,許多人都覺得,又何足掛齒?對了,最近在牙科診療所作例常洗牙時,一踏進牙科室裏,那位戴着口罩的年輕女牙醫,在確認了我的名字和身份證號碼後,才開始和助理給我洗牙。完事後,她以頗為嚴峻的口吻對我説,“Uncle,有七顆牙齒,無藥可救了!”哦,又後來,她在我準備交給治療骨質疏鬆症醫生的短信裏,用了英語慣用的那個詞:Hopeless!
想想,誰會樂意讓自己的牙齒,成了炎日裏一場突如其來又異常短暫的暴雨?哦 ,那些勉強擠出來的雨滴,還下不到10分鐘,就都盡興歸去了。我的心,依然還在跳動,天上的雲朵,也依然飄逸不羈。其實,你、我、他/她的行蹤,都會慢慢朝同一條歸途接近和靠攏,成語裏不是有“殊途同歸”這句話嗎? 嗯,如此想來,該去看一看那浴火重生後的巴黎聖母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