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遊客不去中國？外國人儘管可以免籤也選擇不去 - 彭博社

遊客在貴州省參觀梵淨山，這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自然遺產地。中國現在單方面向38個國家的公民延長了免簽入境政策。

攝影師：胡攀雪/VCG/Getty Images

中國對外國遊客的巨大吸引力正在失效（音頻）

10:57

中國在2024年採取了前所未有的措施，放寬了對多個國家的簽證要求，現在向19億潛在遊客敞開大門。然而，只有一小部分預期的遊客到來。

外國遊客的湧入以及他們可能帶來的數十億美元的消費顯然沒有實現，彭博社的分析顯示。來自美國和大多數西歐國家的遊客——這些國家與北京之間存在政治和貿易爭端——紛紛選擇不來。相反，來自附近亞洲國家和發展較慢市場的遊客卻前來。

根據彭博新聞對最新可用政府數據的分析，2023年前三季度中國的外國遊客入境總數僅略低於2300萬。雖然這大約是2023年低基數的兩倍，但仍僅為2019年同期水平的63%，遠低於北京希望在削減繁文縟節後實現的幾乎完全恢復。

意大利遊客在2024年7月於北京天壇公園練習太極後合影留念。攝影師：朱煥宗/新華社/蓋蒂圖片社原因有很多；來自海外航空公司的國際航班大幅減少，經濟和政治關係的變化，以及西方對中國的看法惡化。對於北京來説，這些影響將限制其支撐疲軟經濟和促進投資的能力。這也是一個未能在緊張局勢再次升級之前向外界展示更好形象的機會，因為當選總統唐納德·特朗普將重返白宮。

彭博社情報高級航空分析師蒂姆·巴克斯表示：“由於新冠疫情、北京的政策和地緣政治，中國作為旅遊目的地和商業目的地的整體吸引力受到了損害。免籤政策在邊際上有所幫助，但並不能彌補人們正在轉向中國以外的事實。”

疫情後外國遊客的急劇下降促使中國在其有史以來最大的旅遊推廣中展開歡迎之旅。在中國重新開放邊界的兩年裏，北京單方面放寬了對越來越多國家的簽證政策，儘管歷史上更傾向於互免簽證的做法。

持普通護照的人可以免籤前往中國嗎？

自2023年以來經過多輪放寬後，名單上有超過70個地方

來源：中國簡報

注意：*此過境免籤政策受更多限制，例如停留時間最長為240小時，需在離開中國後前往第三國，入境口岸數量有限，以及某些允許的活動區域。

中國現在已單方面向38個國家的公民延長免簽入境。在疫情之前，只有新加坡、日本和文萊的公民可以在沒有文件的情況下單方面進入中國。北京還擴大了對計劃訪問10天或更短時間的過境旅客提供免簽入境的政策。目前這一政策適用於54個國家。

“他們向一些國家的公民提供免籤政策而沒有互惠，顯示出某種程度的絕望，”巴卡斯説。

中國文化和旅遊部沒有回應評論請求。

隨着即將到來的美國貿易戰威脅到中國出口，吸引外國消費者回歸是習近平主席振興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宏偉計劃的關鍵支柱。北京正在與自1999年以來最長的通貨緊縮週期作鬥爭，國內品牌陷入價格戰，而中國消費者的家庭儲蓄率是世界最高之一。

中國的免籤優惠大多數惠及歐洲國家

11月是自疫情重啓以來最大的擴展

來源：彭博社分析的中國簡報數據

注意：國家按免籤生效月份分組。

未能説服西方遊客認為中國是一個值得度假的目的地，也有可能加深北京在疫情期間關閉邊境三年後開始的孤立局面。從那時起，中國與許多西方民主國家之間爆發了一系列貿易爭端，這些敵對關係現在在中國與美國及其盟友之間的旅遊關係幾乎脱鈎中得到了體現。

令人擔憂的是，中國吸引的遊客並不是那些大手筆消費的遊客。根據世界旅遊與旅遊理事會與牛津經濟研究院的合作研究，在2019年達到頂峯時，國際遊客為中國帶來了1320億美元的收入。該組織估計，外國遊客在2024年僅花費了980億美元，下降了26%。

蓋伊·魯賓（Guy Rubin）與妻子南希·金（Nancy Kim）於1999年創辦了 帝國旅遊（Imperial Tours），他説他的美國客户現在佔業務的不到40%，而在新冠疫情之前約佔90%。帝國旅遊提供中國各地的奢華旅行，聲稱是以時尚的方式探索國家的遺產以及高檔餐廳和酒店。

魯賓説：“美國人通常對中國感到害怕。”他説：“人們個別地説他們不受地緣政治的影響，但我們非常清楚這一點是多麼不真實。”帝國旅遊從專注於中國旅行，已經不得不將韓國納入業務範圍。

2023年1月5日，湖南省張家界國家森林公園的攝影師。攝影師：鄧道利/VCG/Getty Images魯賓還表示，許多美國人覺得簽證過程“真的很繁瑣”。他説：“我們的美國遊客正在利用過境簽證豁免計劃，但我們必須花費相當多的時間來解釋它們是如何運作的。”相反，來自與中國貿易流動更好的國家，如中東的需求更為健康。

即使是那些被吸引到中國的人——在去年前九個月接近2300萬的外國遊客中，只有一半多一點，即1300萬，免簽入境——也有初步的顧慮。

亞歷山大·瓦多特，一位駐東京的金融分析師，就是其中之一。這位28歲的法國人在3月首次旅行中前往上海待了一週，並在9月又訪問了北京。

雖然中國比他想象中要先進得多，但一些事情讓他感到不快，比如人們插隊。“當你在法國或歐洲出生和長大時，你對中國的印象並不太好，”瓦多特説。

在國家層面上，中國並沒有按國家細分其遊客到訪情況，但彭博情報對來自航班和票務分析公司 ForwardKeys的數據分析顯示，來自中國鄰國的人們最能從中受益。2024年從馬來西亞到中國的往返預訂較2019年激增了69%，而來自泰國的預訂增加了30%。

2024年8月，一名工作人員在上海虹橋國際機場協助外國旅客。年初三季度，中國的外國遊客入境總數接近2300萬。攝影師：VCG/Getty Images儘管大多數免籤優惠都給予了富裕的歐洲國家，但並沒有帶來大量遊客。來自德國和法國的往返預訂下降了38%，而意大利則下降了29%。

習近平深知讓遊客親眼見證真實的中國——一個在很大程度上安全、國際化且歷史悠久的國家——所能帶來的好處。在2023年11月於舊金山的講話中，習近平表示，世界上困難越多，“我們就越需要在人民之間建立更緊密的聯繫，向彼此敞開心扉。”

對北京遊客到訪情況的更深入觀察，雖然按一些國籍細分數據，但暗示了全國範圍內可能反映的情況。大約10%的外國人入境中國時會在首都城市停留。

與往返航班預訂數據類似，數據顯示來自馬來西亞和越南以及俄羅斯的遊客湧入，可能是因為俄羅斯人由於制裁而發現其他目的地受限。加拿大人、瑞士人和德國人則在避開。

誰在訪問中國的首都城市？

按主要來源國變化的外國遊客到北京的情況

來源：北京市文化和旅遊局，彭博社

注：數據經過彭博社調整，以考慮2024年6月官方數據的統計方法變化。2024年和2019年的數據均為1月至11月。

限制遊客的一個實際情況是航班稀缺，至少是來自國際航空公司的航班。根據航空分析公司Cirium的數據，2024年往返中國的國際航班恢復到2019年運力的74%。在這些與中國的跨境連接中，外國航空公司僅恢復了58%的疫情前運力，而中國航空公司的恢復率則高達88%。

歐洲航空公司無法使用俄羅斯空域，除了飛行時間大幅延長外，繞過俄羅斯的燃油成本也顯著增加。許多航空公司已經削減了前往中國的航班，因為這與需求不足結合在一起，使得這些航線變得不盈利。空域限制不適用於中國航空公司，它們迅速填補了退出的外國航空公司留下的空缺。

即使是不使用俄羅斯空域的航班，由於人們對前往那裏興趣有限，也並不是特別可行。日本航空公司首席財務官齋藤裕司表示，前往中國的入境旅行仍然僅為疫情前水平的約40%。他説：“我們認為這種情況將會持續下去，”並將其描述為“新常態”。

成都市政府的宣傳材料，旨在鼓勵外國遊客前往這個四川城市，拍攝於1月7日在新加坡。攝影師：喬什·肖/彭博社其他在中國運營了數十年的航空公司已經徹底退出。維珍大西洋航空有限公司在七月退出，而漢莎航空、斯堪的納維亞航空、澳大利亞航空有限公司和英國航空也因財務不可持續而取消了航線。

“市場根本不存在，”宿務太平洋航空首席執行官邁克·蘇克斯説。這家菲律賓航空公司也大幅削減了航班。

經濟關係的轉變是需求低迷的一個重要原因。由於日益複雜的監管環境和地緣政治緊張局勢，西方公司對在中國增加投資持謹慎態度，這也影響了旅行。根據ForwardKeys數據的分析，前往中國的商務旅行預訂僅為2019年水平的52%，而休閒旅行的復甦率為去年的79%，而出差的人並沒有停留享受中國的其他魅力。

2024年5月，北京天壇公園主要是當地遊客。攝影師：王鑫/VCG/Getty ImagesSavanti Travel是一家專注於商務預訂的公司，以前為國際高管組織了很多前往中國的旅行。

“現在，這些會議在東京或首爾舉行，他們在工作旅行後前往日本其他地區或巴厘島，”創始人萊伊·羅温説，他曾經營受歡迎的網站The Points Guy。“這根本上發生了變化。”

根據皮尤研究中心的調查，全球範圍內，人們對中國的看法發生了變化，來自發達國家的公民對中國的經濟影響和軍事實力持積極看法的可能性減少。

來自日本的遊客，例如，在一系列針對日本公民的 攻擊事件 後變得謹慎，而來自美國和加拿大的遊客，由於反華情緒加劇，明顯減少了到訪。華盛頓和北京在台灣和南海等一系列熱點問題上仍然僵持不下，這正在削弱商業信心，並抑制基層交流。

發達國家對中國的態度下降

對中國持有好感的受訪者百分比

來源：皮尤研究中心

注意：僅顯示在2024年和2019年都有直接可比調查的國家

撇開航空物流和地緣政治，中國對許多人來説仍然是一個令人生畏的地方。即使在上海和北京這樣的中心城市，英語也並不普遍使用，而且該國有自己的移動支付系統，這使得現金使用受到限制，並且在沒有學習普通話的情況下很難搞清楚。互聯網也受到嚴格審查，因此像谷歌或Instagram這樣的網站無法訪問。

來自新加坡的27歲室內設計師克萊爾·湯姆開始注意到更多社交媒體視頻，展示中國多樣的風景和生活。但儘管在這個小島國對中國的印象總體上是積極的，她仍然推遲了旅行，因為對技術複雜性和語言障礙感到畏懼。

“仍然有很多障礙需要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