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養老金抵制對經濟構成新挑戰 - 彭博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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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崩潰的養老金系統的前景，成為世界第二人口大國面臨的下一個嚴峻挑戰。
攝影師：Na Bian/Bloomberg中國的養老金系統已經面臨十年內資金耗盡的危險，如今又面臨來自年輕工人如高鵬程的新威脅。
這位社交媒體影響者並沒有參與可選的國家計劃，他的大多數朋友也沒有。每月200美元的繳費將佔他工資的五分之一——他寧願把這筆錢花在外出就餐或買一個新手袋上。高説繳納基金是毫無意義的，因為到他退休時，基金可能會耗盡。
“理論上，你是在為退休儲蓄——實際上，你是在用自己的錢來支持別人，”22歲的高在深圳這個高科技中心的採訪中説道，他在網上銷售烘焙食品和化妝品。“我為什麼要用我的錢來支持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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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百萬中國人拒絕養老金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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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加入了估計有數千萬主要是年輕工人選擇退出中國養老金計劃，使該計劃在支付即將激增之際缺乏急需的資金，以應對老齡化人口。未來十年，每年將有超過2000萬工人退休，而創紀錄的低出生率意味着進入勞動力市場的人數減少，養老金繳費也隨之減少。沒有額外的政府支持，服務於4.6億工人的系統將在四年內面臨首次年度赤字。
高鵬程攝影師：安德烈亞·維爾德利/彭博社在經濟已經受到通縮風險威脅和似乎無盡的房地產低迷的情況下，崩潰的養老金制度的前景成為世界上第二大人口國面臨的下一個嚴峻挑戰。未能確保退休金支付威脅到共產黨的信譽，尤其是對一個失望的年輕一代。這也加大了公眾動盪的風險，並阻礙經濟增長，因為工人們囤積他們微薄的儲蓄。
“這種信心缺失進一步削弱了家庭的消費意願，”紐約外交關係委員會中國研究高級研究員劉宗源（Zongyuan Zoe Liu）表示，她曾撰寫過關於養老金困境的 報告。“這將增加已經在放緩經濟中緊張的政府財政壓力。”
這個巨大的挑戰並沒有被北京忽視。去年九月，它採取了一項重大措施，通過 推遲男性的退休年齡，從60歲延長到63歲，女性工人的退休年齡從50歲延長到55歲。這一漸進式的變化是自1978年以來的首次變動，於1月1日生效，已經引發了 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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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沒有回覆評論請求。該部在2019年表示，將採取幾項措施以確保未來的養老金支付。這些措施包括降低養老金參與的門檻，針對地區不平衡提供中央政府的額外支持以及增加財政支持。
這次改革對許多人來説可能為時已晚。雖然很難準確計算養老金退出者的數量，但根據彭博社對中國社會科學院編制的數據的計算，估計有數千萬的人暫停了繳納養老金。沒有養老金的工人——除非他們稍後恢復繳款或有私人儲蓄——在一個城市基本收入支持約為每月100美元的國家中面臨貧困的退休生活。房地產暴跌只會使情況更糟，因為許多工人依賴於房價上漲來增強他們的退休儲蓄。
年輕人對被要求為一個他們認為只為內部人士（包括政府僱員和軍隊）提供豐厚退休金的計劃貢獻感到不滿。他們想知道當他們停止工作時是否還有錢可拿。此外，系統如此模糊，以至於工人通常不知道他們退休後能從養老金中獲得多少。
彭博社對人力資源部發布的數據的分析顯示，2024年前10個月，兩個基本退休計劃的淨流入僅增長2.3%，達到5420億元人民幣（740億美元），低於前兩年的兩位數增長。這兩個計劃的參與人數僅增長1.3%，是2019年增長率的一半。
中國退休計劃參與者增長放緩
第一支柱基本養老金參與者的同比變化
來源：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
注：每年十月的參與數據
繳費速度的放緩加劇了養老金的壓力。根據社會科學院的數據，服務於4.6億城市商業工人的基金的累計儲蓄面臨迫在眉睫的赤字，即使在北京的支持下，到2035年也可能耗盡。
“如果不進行改革以加強社會保障體系來解決這些問題，養老金赤字的挑戰可能會比預估的更嚴重，”外交關係委員會的劉表示。
雖然許多歐洲和美洲國家正在應對老齡化人口——美國社會保障信託基金 面臨潛在破產，預計到2034年——但沒有哪個人口趨勢像中國的那樣令人擔憂。自2022年以來，人口一直在下降，2016年逆轉的一胎化政策在經歷了35年以上的實施後仍然根深蒂固，大多數父母無法負擔多個孩子。聯合國預測，到2100年，中國的人口 可能縮減到目前的一半。
政策改革未能扭轉出生率下降
來源：彭博情報
與此同時，一大批工人即將退休。到2035年，60歲以上的公民數量預計將超過4億——超過美國和加拿大的總人口。這大約佔該國的29%，而目前美國約為23%。
養老金系統也受到公司未能匹配員工繳款的擠壓，因為他們試圖削減成本。根據中和集團去年的一項對6000多家公司的調查，僅有28%的公司在社會保障支持方面“完全合規”。在最近的一份全球養老金系統報告中，中國在48個被評估的國家中排名第31位評估。
與中國的許多事情一樣，養老金系統的規模令人震驚。從1951年幾乎從零開始，中國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的社會保障網絡，基本養老金計劃現在覆蓋11億人。
中國人口快速減少
2023年死亡人數上升，而出生人數降至創紀錄的低點
來源：中國官方數據
然而，在鄧小平將中國經濟向世界開放後，近年來該系統經歷了劇烈的變化。工人們不再享有國有企業提供的終身保障，現在預計他們在大多數情況下需要為養老金計劃繳款，並且僱主也會進行匹配。
該計劃由三個支柱組成，所有支柱在某種程度上都存在資金不足的問題。第一個也是最大的支柱覆蓋城市工人和公務員，他們大約繳納8%的工資，僱主則增加16%。這個基本養老金保險計劃在很大程度上是強制性的，也覆蓋靈活就業的工人，他們可以選擇退出。
即使是那個支柱的最大部分也在減少。根據中國社會科學院的數據，它將在2027年達到7萬億元的峯值，然後急劇縮減，並預計在2035年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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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增加了兩個其他渠道來減輕負擔，但目前都沒有產生重大影響。在第二支柱下，稱為企業年金，始於2004年，公司或政府機構及其員工向私人、税收遞延賬户繳款，類似於美國的401K計劃。該自願計劃的企業僅註冊了3100萬名員工，截至2023年底，資產為3.2萬億元。公共服務人員的強制儲蓄為2.6萬億元。
第三支柱為像貝萊德公司這樣的全球資金管理者提供了巨大的前景，來自中信證券的估計到2035年它可能積累12萬億元的綜合資產。通過該計劃，工人向税收避税儲蓄基金繳款，類似於美國的個人退休賬户（IRA）。政府上個月在全國推出該計劃，將其從36個試點城市擴展。
然而，自2022年推出以來，它也沒有獲得太多關注。雖然超過6000萬人註冊，但不到三分之一的人進行了任何存款，截至2023年底，累計流入總額為280億元。至少有七隻符合條件的退休目標基金，包括一家由景順有限公司合資經營的基金，在2024年關閉。
第一支柱基本退休計劃的淨流入停滯
收入減去支出比去年增長了略超過2%
來源：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
注：數據為每年1月至10月
在所有這些養老金的不確定性下，像黃海燕這樣的臨時工不願參與也就不足為奇了。這位來自廣州的軟件開發人員在去年一月停止了對她的國家計劃的繳納，因為她無法承擔這些費用，並擔心到她退休時基金會破產。
“誰知道當我停止工作時養老金系統是否還在，”31歲的黃在一次採訪中説道。
與大多數發達國家不同，在這些國家，國家養老金或社會保障的繳納是強制性的，而在中國，獨立或兼職工作者自願向所謂的“城市職工基本養老金計劃”繳納費用。這個基金還支持着在大城市中沒有正式合同的數百萬農民工。
截至2022年，超過2億人被 “靈活就業”，這意味着他們有資格參加這個自願計劃。這幾乎佔勞動力的四分之一。根據 阿里巴巴集團研究單位的估計，到2036年，這一數字可能翻倍達到4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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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這些工人選擇放棄。根據CASS報告，城市計劃中約五分之一的參與者近年來沒有繳納費用。這些大多數是農民工——僅在2013年就有3800萬停止繳費——但這也包括因財務困難而暫停繳費的企業員工。
灰色問題
老年人與工作年齡人口的比例預計將飆升
來源：聯合國（數據是老年撫養比，即64歲以上人口與15至64歲人口的比例）
因此，根據CASS的預測，城市計劃的年淨流入預計將在2028年轉為負值，直到2050年赤字膨脹至11.3萬億元。這些“靈活”就業者大多在40歲以下，約70%的人每月收入低於1100美元，根據官方數據。這幾乎沒有剩餘資金用於養老金繳納，尤其是在年輕人失業率接近19%的情況下。
“餘額無疑會更早枯竭，財政轉移的依賴將在短期內增加”，中國首席經濟學家論壇研究院副院長林採宜表示，“影響相當大。”
除了呼籲推遲退休年齡外，CASS報告還建議採取措施，包括提高參與者個人養老金賬户中的資金比例以鼓勵繳費。它還提議加快將國有資產轉入儲備基金，並利用部分國家外匯儲備設立外匯養老金基金。
林説，儘管政府擁有大量國有資產——這降低了支付違約的風險——但它需要在其他地方削減政府開支，並更積極地轉移國有資產以支持養老金制度。她補充説，這些舉措將面臨強烈的抵制，儘管中國的社會保障支出相對於更發達國家在經濟中的比例仍然較小。
像高這樣的年輕工人並不相信這些改革會生效。高更願意將任何閒錢投入股票，而不是他的養老金計劃，這樣他可以對自己的未來有更多的控制權。這位來自深圳的網紅還投資奢侈包，希望它們增值以便轉售。
“與其支付這麼多，不如干脆不付，”高説，並補充説他不知道在大約四十年後退休時中國經濟會是什麼樣子。“誰知道到那時他們返還的是否足夠覆蓋你的生活費用？”
對養老金制度可行性的懷疑也反映了年輕人更廣泛的焦慮。低工資和嚴峻的工作前景促使許多人採取“躺平”的方式以避免競爭。他們表現出對過去許多年輕人努力學習和更加努力工作以取得進步的雄心的缺乏。政府審查員試圖刪除網絡上“歷史的垃圾時間”這一短語，這對許多人來説概括了中國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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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弗萊·楊對養老金的看法是典型的。這位24歲的研究助理兼探戈教師從未加入政府社會保障計劃，其中包括養老金計劃。
漢弗萊·楊在他教授探戈的舞蹈工作室，位於北京。攝影師：安德烈·維爾德利/彭博社“我會工作到死，”他説，並補充説他每月收入的15%大約在20,000元到25,000元之間，併為自己支付醫療保險。
經濟學家警告説，跳過養老金繳納的工人在無法自己儲蓄的情況下面臨嚴峻的退休生活。他們表示，對破產養老金制度的擔憂被誇大了，因為北京最終會出手相救，以避免社會動盪。
北京大學經濟學教授姚洋表示，年輕人選擇退出將是“非常愚蠢”的，並補充説政府有足夠的資產來支持未來的任何支付。“沒有哪個國家會違約他們的養老金。”
儘管如此，來自西南城市重慶的37歲健身房銷售員龍白在三年前停止繳納養老金，他表示在至少45歲之前不會考慮重新加入，只要他身體健康可以工作。
“我們不是傻子，”龍説。“這個國家的未來並不明朗，年輕人知道他們只是為老一代人買單。即使你繳納了，也沒有多少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