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郭的謎團以及POGO如何在菲律賓引發跨國犯罪 - 彭博社

菲律賓班班的前在線賭場大樓，攝於十二月。

攝影師：Geric Cruz/Bloomberg

方形的白色建築原本是一個在線賭場的辦公室。但在二月份，阮明德從二樓跳下以逃脱。這很危險，但總比留在菲律賓小鎮班班的賭場要好，在那裏，這位越南國籍人士被拘留、遭受折磨並被迫進行網絡詐騙。

隨後的突襲發現了來自七個國家的600多人在這個地方，該地點屬於鎮長Alice Guo及其商業夥伴創辦的公司。Guo很快也將開始逃亡。

前班班鎮鎮長Alice Guo在九月份於馬尼拉的參議院聽證會上。攝影師：Jam Sta Rosa/AFP/Getty Images在賭場內，執法部門發現了在線詐騙者的指導手冊和裝有多個SIM卡的手機架。他們還發現了卡拉OK酒吧、一個公共遊泳池以及通過地下隧道連接的一系列建築——根據總統反有組織犯罪委員會的説法，這些都是公司高管的設施。

PAOCC的主任温斯頓·卡西奧將此案與“跨國有組織犯罪”聯繫在一起，並稱公共腐敗是“問題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郭的中國出生的商業夥伴，結果發現，他們是去年在新加坡最大洗錢案件中被定罪的人之一。菲律賓參議院發現，郭本人是中國國籍，虛假聲稱擁有菲律賓國籍。根據一位知情人士的説法，2019年至2024年初，超過2億美元通過前市長或她作為重要股東的公司名下的銀行賬户流動。這些賬户由該國一些最大的金融機構持有，所有她的海外轉賬都流向了有中國地址的公司。該知情人士要求匿名討論正在調查的事項。

然後在九月，現被關押在泰國的賭場大亨謝志江，引起了對郭案件的關注，並以難以驗證的説法激怒了許多菲律賓人，聲稱她是一個 中國間諜，就像他一樣。前市長一再否認任何不當行為，並通過代表她的法律事務所大衞和賈米拉律師事務所駁斥了謝的指控。

十二月，班班的院子內的接待區。攝影師：Geric Cruz/Bloomberg小區的公共遊泳池。攝影師：Geric Cruz/Bloomberg對郭的案件的調查現在已擴大到新加坡，當地警方正在調查兩名涉嫌在七月協助她逃脱的個人。

郭的故事揭示了菲律賓決定大力發展在線賭博行業的災難性後果。這在某些情況下為跨越亞洲的犯罪網絡打開了大門，涉及洗錢、人口走私、毒品販運和在線盜竊。賭場——無論是實體賭場還是在線賭場——幫助菲律賓進入了金融行動特別工作組的 灰色名單，這使得該國的銀行在與外國對手交易時面臨更大的審查，並可能使數百萬在國外工作的菲律賓人向家鄉匯款變得更加昂貴。

班班案件在菲律賓引起了廣泛關注。它成為了一個象徵，代表着一個被中國犯罪利益滲透的污名化行業，而此時兩國關係正在惡化。七月，費迪南德·馬科斯總統下令所有菲律賓離岸博彩運營商（POGOs）在2024年底前 關閉。

“對我們法律體系的嚴重濫用和不尊重必須停止，”他在對立法者的年度講話中説道。（總統是直到1980年代統治該國的獨裁者的兒子。）

但打擊犯罪説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在禁令生效一週多後的1月8日，400名外國國籍人士在大馬尼拉地區的一次突襲中被發現，地點是一個涉嫌詐騙的中心。根據移民局的説法，年初時仍有超過11,000名POGO工作人員留在該國，並將在幾個月後被驅逐，儘管他們早在最初就被指示離開。

POGO許可證於2016年推出，以利用該地區對賭場的巨大需求——特別是來自中國大陸，那裏賭博是正式非法的，且將資金轉移到海外受到嚴格限制。去年，POGO為政府帶來了數百萬美元的收入。但由於賭博行業涉及大額資金的流動，它是容易受到犯罪利用的。許多企業非法運營，且不知有多少賭場——包括位於班班的合法賭場——也充當詐騙中心和其他非法活動的掩護。

愛麗絲·郭的故事觸動了亞洲各地的地方

跨越該地區的犯罪網絡已滲透到菲律賓的在線賭場行業的部分領域。

來源：彭博社

詐騙活動從世界各地的無辜個人那裏竊取數十億美元——包括中國，該國一直在 推動緬甸等國進行打擊。根據聯合國的説法，數十萬人在東南亞被販賣，成為詐騙者。

與一些地區鄰國不同，菲律賓已經擁有“針對在線賭場運營商的強大監管框架”，根據聯合國毒品和犯罪辦公室的説法。但在一個擁有超過7000個島嶼和約1.14億人口的國家，執法是一項艱鉅的任務，貧困和不平等現象普遍存在。超過30,000名菲律賓人受僱於那些在7月得知將失去許可證的公司，而許多賭場在失去許可證後仍繼續 非法運營。

而且，虛擬賭博行業預計將繼續增長，全球收入預計到2030年將達到2050億美元，諮詢公司Polaris Market Research表示。

菲律賓帕賽市的PAOCC拘留設施。這座建築曾是一個在線賭場綜合體，因涉嫌人口販賣於2023年被突襲。攝影師：Geric Cruz/Bloomberg在帕賽市的複合體中發現的被沒收的保險箱，時間是1月。攝影師：Geric Cruz/Bloomberg“針對中國市場的在線賭博業務越來越多地轉向在線詐騙和欺詐，”美國和平研究所緬甸國家主任Jason Tower説，他在亞洲研究衝突和安全問題方面已有超過二十年的經驗。

“雖然實施這些詐騙和經營這些賭場的罪犯主要位於東南亞大陸，但洗錢是全球性的。”

新加坡聯繫

在班班的突襲後，Alice Guo消失了大約八週，途經馬來西亞和新加坡，直到她在印度尼西亞被捕並被引渡。她已被控以人口販賣，並正在接受洗錢調查。

這是Alice Guo擔任班班市市長時的海報，時間是7月。攝影師：Jam Sta Rosa/AFP/Getty ImagesGuo對指控表示不認罪，自被捕以來幾乎沒有透露任何信息。但當她在9月與時任內政部長Benjamin Abalos Jr.會面時，她向他尋求幫助。

“有人對我發出了死亡威脅，”她説。Abalos回應稱，如果她説出真相，警方會保護她。

郭可能有充分的理由感到害怕。她的一些財務交易對於菲律賓一個二線城市的市長來説似乎非常不尋常。

她在包括頂級貸款機構BDO Unibank Inc.、國有的菲律賓土地銀行和中國銀行在內的銀行持有超過30個個人和商業賬户。許多商業賬户的年度交易額遠遠超過了公司本身的營運資金，而根據知情人士的説法，一家收到資金的菲律賓公司正是正在進行的毒品販運調查的一部分。

BDO將繼續與監管機構合作，銀行發言人表示。土地銀行拒絕發表評論，而中國銀行沒有回應評論請求。

當地反洗錢委員會拒絕透露資金的來源，引用法律。政府對郭的行動及其對非法在線賭博的打擊“表明了對犯罪組織的明確和堅定立場，”該機構在回應彭博新聞的詢問時表示。

麗莎·霍恩蒂維羅斯攝影師：伊亞·福布斯/彭博社郭的案件“無疑是一個更大系統性問題的例子，”反對派政治家、菲律賓在線賭博結束運動的代言人蔘議員麗莎·霍恩蒂維羅斯説。她主持了一系列為期數月的關於郭的參議院聽證會，會議於11月26日結束。

“公職人員的腐敗是一個持續的問題，”霍恩蒂維羅斯説。

參議院聽證會公開了郭與新加坡巨大洗錢醜聞的聯繫，該醜聞中價值30億新元（22億美元）的資產被查獲。十人均來自中國南方的福建省，面臨包括洗錢和偽造在內的罪名。警方宣誓書顯示，該團體的一些成員在一年內從持牌POGO中賺取了約1500萬新元。

其中兩人是郭在擁有班班網站的公司的共同創始人之一。據知情人士透露，這對中的一人林寶英被認為與菲律賓的博彩業務有聯繫。另一位知情人士表示，林還曾在澳門經營地下賭博業務。她沒收了1.54億新元的資產給新加坡當局。

而且，郭可能還有其他顯著的個人關係，至少根據被監禁的賭場大亨謝的説法。在九月份接受阿爾傑澤拉採訪時，謝聲稱擁有證據證明郭為中國政府進行間諜活動。

班班地區的一個別墅。攝影師：Geric Cruz/Bloomberg複合體內的辦公區域。攝影師：Geric Cruz/Bloomberg一位非正式發言人後來告訴參議院，她在中國國家安全部的處理人可能也與郭有聯繫。這名男子表示她可以解釋郭在菲律賓的任務，但他自己並沒有這樣做。

中國駐馬尼拉大使館沒有對這些指控發表評論。目前尚不清楚他們是否有任何依據，而她揹負着很多包袱。在被捕之前，他在Shwe Kokko經營企業，這是一個位於緬甸和泰國邊界的城鎮，以詐騙複合體而聞名，英國 對他實施制裁，原因是他在2023年涉及人口販賣。根據熟悉他案件的人士，他還共同擁有一家在菲律賓獲得許可的在線賭博公司。

他的律師Clara Gerard-Rodriguez表示，他已對泰國引渡他到中國的決定提出上訴，並在等待回應。

費迪南德·馬科斯總統在七月的國情諮文中宣佈了POGO禁令。攝影師：Ezra Acayan/Getty Images無論她的説法是否屬實，這些都觸及了菲律賓對該國與中國關係的更深層次的恐懼。隨着馬科斯總統對其前任羅德里戈·杜特爾的親中政策進行回撤，緊張局勢加劇。該國的軍事首席已提出擔憂，認為中國正在 利用 POGO等手段滲透菲律賓社會。

一位受歡迎的市長

根據彭博社看到的她的中國護照副本，郭與她的商業夥伴一樣，來自福建。她被認為在青少年時期移居到菲律賓，現在已經30多歲。

在成為該市的 第一位女性市長之前，她在一個約有78,000人口的農業城鎮班班經營一家養豬場。她表示在上任前出售了她的房地產公司股份，並在宣誓下表示她是菲律賓出生的。自那以來，菲律賓當局已發現超過1,000起中國公民 虛假聲稱擁有菲律賓國籍的案件。

根據許多人的説法，郭是一位受歡迎的市長。

當彭博社在九月份訪問班班時，當地人形容她是一個善良的人，為他們曾經沉睡的小鎮帶來了投資，並在新冠疫情期間發放現金援助。

29歲的居民艾克·桑比爾説：“郭‘服務於班班人民’。如果她參與了新聞所説的騙局，那麼，她把得到的都給了人民。”

另一位居民阿爾文·潘利坎表示：“對當地人來説，重要的是郭照顧了他們。我們仍然會投票給她。”

在她的官方Youtube 頻道上，郭看起來活潑而年輕。她介紹了她的博美犬Cash，並參加了一場許多與會者穿着她最喜歡的顏色粉色的集會。

班班市政廳，攝於十二月。攝影師：Geric Cruz/Bloomberg班班的海報顯示對愛麗絲·郭的支持。攝影師：Jam Sta Rosa/AFP/Getty Images與此同時，在郭的辦公室後面八公頃的綜合體內，人口販賣和其他虐待行為持續了多年。

逃脱的阮明德在二月份告訴警方，他是被承諾提供市場營銷工作的誘惑從越南引誘到班班的，薪水為1000美元。但當他到達時，迎接他的是武裝警衞。他形容這個綜合體骯髒且充滿煙霧。如果他抱怨或在線詐騙失敗，他就會被打或電擊。

“我被打得很重，以至於兩天都無法進食，”他在宣誓書中説。

當局在三月份突襲該綜合體時，發現四名來自國家博彩監管機構的員工在內部，監控業務的合法性。

監管機構的人員只能進入持牌賭場的註冊地址，而非法操作則在綜合體的另一部分，菲律賓娛樂和遊戲公司的一位發言人在給彭博社的電子郵件回覆中表示。

班班的突襲部分是由於她在Shwe Kokko的操作而引發的，Jaye Bekema表示，他是參議員Hontiveros的立法事務和調查團隊的負責人。

在2022年，團隊談判救出了大約十名來自該地區的菲律賓販賣受害者，貝克馬説，他們被那裏的方形建築所震撼——與菲律賓各地看到的建築相似。

‘只有噩夢’

根據當地打擊犯罪機構PAOCC的説法，在POGO禁令生效前的兩個月，菲律賓有多達100家非法賭場在運營。

去年年底，菲律賓當局 突襲 賭博中心，頻率越來越高，併成立了一個多機構聯合工作組，以建立“清晰、有序和簡化”的POGO全面禁令指南。

“這只是我們將努力推動的立法改革的開始，以確保每位菲律賓人都不會再有另一個愛麗絲·郭，”霍恩蒂維羅斯在11月參議院聽證會結束時説。

“POGO帶來的只有噩夢。”

一名保安在帕賽市的拘留中心內，拍攝於一月。攝影師：Geric Cruz/Bloomberg據知情人士透露，該國有望在2月底之前退出FATF灰色名單，他們要求匿名，因為討論是私密的。全球監管機構的發言人表示，現場評估應在下個月之前進行，以確定是否將該國從名單中移除。

即使沒有POGO，該國也有望超越新加坡，成為亞洲第二大按收入計算的合法賭場目的地，帕格科爾主席亞歷杭德羅·滕科表示。在他的機構的監督下，實體賭場和本地賭徒的在線業務正在擴展。

滕科説：“很多人都沉迷於賭博。” “但監管總比不監管要好。”

他表示，未獲許可的賭博也在尋找新的增長方式，主要是轉向更小或更偏遠的地點。

對於郭來説，人口販賣的法院判決可能意味着終身監禁，但菲律賓的審判通常是漫長的。

而在線賭博的金融機會對一些人來説仍然非常有吸引力。根據美國和平研究所的塔沃爾，來自中國的地下 syndicates 正在佔據整體賭博市場的越來越大份額。

他説，這些操作“迅速崛起為世界上最強大的跨國有組織犯罪網絡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