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讓逝者“復活”正威脅我們對現實的認知——彭博社

當摯愛之人離世後，與之對話的誘惑實在難以抗拒。

圖片來源：Yuri_Arcurs/E+/Getty Images

命運的殘酷轉折讓傑森·高文做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育兒決定。

2019年妻子生下雙胞胎兒子數日後突發中風，醫生判定她只剩兩三年壽命。高文和大兒子悲痛欲絕，但更糟的還在後頭——數月後高文確診胃癌。面對可能讓三個孩子成為孤兒的境況，他在觀看《超人：鋼鐵之軀》時獲得靈感：電影中披風英雄走進孤獨堡壘與父親的全息影像對話。這個設想令他感到慰藉：或許他和妻子也能為孩子們留下可對話的數字化身。鋼鐵之軀

彭博社觀點他們似乎早看穿特朗普在虛張聲勢深度求索只是對沖基金創新的最新案例工黨本可挽回環保聲譽，但他們會行動嗎？歐洲該如何應對特朗普的貿易攻勢"我當時想，肯定已經有人在做這個了"，現年47歲的賓夕法尼亞州演員高文回憶道。谷歌搜索將他引向約10家提供AI建模服務的公司，這些公司通過訓練個人數據——短信、視頻等數字痕跡——來創建虛擬化身。他註冊了名為"虛擬化身"平台的測試版，如今他9歲的兒子時常與名為"機器人爸爸"的聊天機器人交談，這個模擬高文聲音的AI最近甚至展現出了詭異的學習能力：當高文本人剛説完收拾餐具的玩笑話，這個數字分身立刻復現了同樣的幽默。

人工智能正開始提供一項令人震驚的新功能：與逝者繼續對話的可能性。儘管目前只有少數人嘗試過所謂的"哀悼科技"工具，但這項技術預示着我們處理失去的方式將發生深刻而令人不安的轉變。這些工具帶來的慰藉，其代價可能是我們集體對現實與虛幻的認知進一步模糊。

儘管AI呈爆炸式增長，數字復活仍屬罕見。“虛擬的你"公司首席執行官賈斯汀·哈里森表示，其產品約有1000名用户。類似企業"十二月計劃"報告顯示有3664人嘗試過其服務。在中國，有數千人通過名為"超級大腦"的AI公司，僅用30秒的視聽數據就實現了對逝去親人的“數字復活”。這些數字與ChatGPT每週3億用户相比微不足道。但隨着AI技術日益廉價和精密，這些早期使用者可能預示着人類處理死亡方式的變革。

這個想法並非全無先例。已有數百萬人從Replika、Kindroid和Character.ai等聊天機器人中尋求陪伴，被生成式AI最令人驚訝的能力之一——模擬共情所吸引。事實證明這些互動具有強烈的情感吸引力，以致用户會愛上AI伴侶，極端案例中甚至據稱有人因此自殺。另有超過6萬人使用名為未來之你的工具，嘗試與數字化的老年自我對話以規劃未來。

在當今以文字為主的交流方式中，AI已變得如此流利，其吸引力顯而易見。如果高文的故事沒有打動你，不妨自問：如果有一個基於已故親友語音訓練的數字版本，你會與之聊天嗎？我恐怕難以抗拒這樣的機會。

但利用生成式AI處理哀思，也侵犯了我們人類價值觀中不可褻瀆的部分。這不僅僅是可能用"虛假"親人的記憶混淆我們的真實記憶：奶奶真的説過她喜歡南瓜派，還是隻是她的數字替身？風險還包括同意問題：如果奶奶生前厭惡以這種方式被複刻呢？這也不僅關乎無常的哲理——當我們離世後，本應為下一代騰出空間，讓他們的聲音充盈公共話語。

最核心的危險在於，哀悼科技可能加劇我們與當下現實的割裂，這種現象已被社交媒體對人類價值的量化評估、假新聞的泛濫和迴音室效應所助長。如今技術對我們最私密體驗的又一角落發起進攻，衝擊着我們對"終結"的認知。

倫敦智庫Theos高級研究員內森·姆拉丁指出，哀悼科技背叛了"我們對現實的基本承諾”。他認為，雖然人類歷來保留逝者遺物——如照片和頭髮——但AI模擬跨越了存在邊界，因其具有交互性，且由全網數據支撐。在2024年的研究中，姆拉丁還警告了利用哀悼者牟利的現象：“有些人短暫使用這些應用，但另一些人持續沉迷，繼續互動彷彿那人仍在。”

儘管哀悼科技仍屬邊緣領域，但其常態化似乎已成趨勢。這意味着需要設立防護措施，比如設置時效限制讓AI複製品隨時間推移逐漸淡化，以模擬自然哀悼過程。將其與人類心理諮詢師結合使用也有益處，可防止用户產生不健康的依賴。

高文正在探索這些邊界。“機器人爸爸"無法討論性話題，但他的家人仍在思考：未來如何應對關於人際關係、酒精等重大話題的對話？如果兒子對系統產生過度依賴又該如何處理？目前這個AI對高文來説已足夠好，即便它會導致真實父親與數字父親的記憶交織。“老實説，人類的記憶本就支離破碎，“他説，“重要的是我知道這個模型核心保留了我的本質。”

但保存一個人的本質可能危及更根本的東西。日本"物哀"美學認為，事物的美——比如每年只盛開一週的櫻花——恰恰源於其轉瞬即逝的特質。人為延長我們的存在，不僅會削弱對無常的感悟，更會動搖我們集體認知真實的錨點。試圖用科技柔化死亡的稜角時，我們可能逐漸喪失直面生命本身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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