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應對特朗普關税及潛在貿易戰的新策略：播客 - 彭博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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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洲大追蹤

中國應對特朗普關税的戰略佈局

18:04

當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對中國實施新關税時，習近平政府的反應比特朗普首個任期內貿易戰期間要剋制得多。

在本期《亞洲大追蹤》播客中，主持人K. Oanh Ha與彭博社編輯Jenni Marsh及彭博觀點專欄作家Shuli Ren共同解析中國對特朗普關税攻勢的應對策略，並探討若兩國再度陷入貿易戰將面臨哪些風險。

延伸閲讀：中國"大人物"不會白白向特朗普妥協更多收聽：關税戰已至——且局面混亂立即收聽並訂閲《亞洲大追蹤》，可通過蘋果播客、Spotify或任意播客平台獲取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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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經過輕微編輯的對話記錄：

K. Oanh Ha： 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打響第二場貿易戰第一槍，對價值逾5000億美元的中國商品加徵10%關税後不久，中國立即實施了對等反制關税。

黃峯（中文）： 自2月10日起，15%的關税…

Ha： 中方對價值140億美元的美國商品加徵10%-15%關税，涵蓋煤炭、原油及通用、福特等品牌大排量汽車。這些關税已於2月10日週一生效。

Rebecca Choong Wilkins： 中國對140億美元美國商品的反制關税也於今日生效…

Ha： 幾小時後，特朗普宣佈對所有鋼鐵和鋁製品進口徵收25%關税——這些產業由中國主導。

唐納德·特朗普： 如果在美國製造，就無需關税。你們要做的就是在美國生產。我們不需要從別國進口…

Ha： 彭博社大中華區經濟政治新聞主編詹妮·馬什表示，習近平主席似乎並未被特朗普接踵而至的關税措施打亂陣腳。

詹妮·馬什：  你看特魯多和墨西哥領導人都急着打電話協商，而習近平傳遞出非常冷靜、沉穩的信號，表明他不會效仿——中國作為更重要的一方，將以自己的方式回應。

**哈：**彭博社專欄作家任淑莉表示，中國此次的應對與2018年首次貿易戰時的反應大不相同。

**任淑莉：**相比特朗普總統2018年發動首輪貿易戰時，中國現在的處境要被動得多。當前中國經濟對出口的依賴度達到歷史新高，而中國絕不願扼殺本國經濟中這唯一的亮點。

**哈：**歡迎收聽彭博新聞社《亞洲焦點》。我是吳安。本期節目我們將解析中國對特朗普關税攻勢的應對策略：中國能否避免與美國爆發全面貿易戰？兩國未來將面臨哪些風險？

特朗普： 我們對中國有一項非常強大的武器——關税。

**哈：**過去幾周，特朗普總統提出對加拿大和墨西哥徵收25%關税（後暫緩實施）。相比之下，對中國10%的關税要低得多——但特朗普表示，這僅僅是開始。

特朗普： 這只是開場炮。如果我們無法與中國達成協議，關税將變得非常、非常沉重。

**哈：**珍妮、淑莉，感謝參與討論——讓我們進入正題。首輪貿易戰中，美中雙方實施了多輪報復性關税。隨着2020年兩國簽署以中國擴大對美採購為核心的貿易協議，局勢曾一度緩和。這次特朗普究竟想從中國得到什麼？與首輪貿易戰有何不同？

馬什： 他表示希望重新平衡貿易。我認為上次的重點是讓中國增加從美國的進口，但這次範圍更廣。他似乎真正想要的是讓製造業迴流美國本土，重振美國昔日的製造業強國地位。有趣的是，第一次貿易戰只針對中國，而這次雖然目標仍是貿易再平衡，但對象擴展到了所有貿易伙伴。他試圖通過針對各類貿易伙伴來實現製造業迴流，因此這次推行的政策顯然更具野心和廣泛性。

哈： 上週美國對華商品加徵10%關税生效後，北京實施了反制關税。舒立，能否詳細解讀中方的反應？

任： 中國此次反應相對剋制。不同於對美國全面加徵10%關税的對等措施，中國僅針對石油、天然氣等少數商品，並對早已退出中國市場的谷歌發起象徵性反壟斷調查。與2018年相比，這次的反擊力度明顯減弱。

哈： 你認為中方反應剋制背後的原因是什麼？

任： 關鍵在於中國當前經濟形勢比2018年特朗普發動首輪貿易戰時更為脆弱。中國實施了嚴苛的清零封控，而2022年底解封后，中產階層發現經濟也陷入長期低迷。房地產行業持續四年下行，爛尾樓仍遍佈全國，開發商紛紛爆雷，政府不得不接手完成建設交付預售房。民眾普遍認為政府漠視消費者權益，儲蓄額較2018年翻倍，青年失業率達兩位數——人們有錢卻不敢消費。2018年消費佔中國經濟增長的三分之二，如今佔比已不足三分之一。

哈： 簡單來説，2018年中國在經濟上處於更有利的應對位置，當時他們可以對特朗普的關税政策説——好吧，我們可以在出口上承受打擊，因為我們可以依靠強大的中國消費者。但到了2025年，中國經濟增速放緩，中國消費者不再消費，中國內需萎縮得如此嚴重，以至於中國不得不依賴出口來消化所有這些產能，對吧？

任： 是的。中國以為自己準備好了，對吧？它試圖加強供應鏈上的自給自足。但實際上，由於忽視了中產階級，未能培育強大的消費文化，中國實際上比以往更加脆弱，因為在全球貿易戰中，擁有最強大消費者基礎的經濟體基本上會勝出。唐納德·特朗普明白這一點，對吧？他可以在全球舞台上威脅加徵關税，説些非常難聽的話，因為他基本上可以切斷對世界上最具韌性的消費者——美國人的市場準入。而中國已經不再擁有這種優勢。

哈： 珍妮，在美國方面，你認為特朗普這次最新的貿易戰與2018年的那次最大的區別是什麼？

馬什： 我認為，對特朗普來説，這次比第一次更快、更激烈。第一次我們有調查，進展相當緩慢。而這次上任第一天就迅速行動，範圍也更廣。對中國來説，我認為他們之前經歷過。上次貿易戰期間，他們採取了這種“戰狼”策略。在言辭上與特朗普針鋒相對，對他每一條推文都予以回擊，我認為他們意識到這樣做對他們沒有好處。因為這種戰狼方式在其他國家並不受歡迎。這隻會讓特朗普的反擊更加猛烈。我認為這次他們吸取了教訓，會非常謹慎。所以我想，他們有四年時間思考這個問題。以及這次如何採取不同的做法。因此我認為他們會做出更加深思熟慮的回應。上次他們只是對特朗普製造的混亂做出反應。當時大家還在瞭解特朗普是什麼樣的人，現在他們對他有了更好的瞭解。以及如何保護自己。

哈： 那麼中國該如何自我保護？我的意思是，有人討論過中國表現得像是房間裏"更理智的成年人"。這能幫助它避免全面貿易戰嗎？

任： 我不一定會稱中國為房間裏的成年人。我想這次他們只是試圖更聰明地應對。他們沒有與特朗普進行硬碰硬的拳擊比賽，而是在打中國太極拳。他們試圖以柔克剛，希望特朗普在此期間自我毀滅。

哈： 如果説中國在關税問題上採取的是緩慢的太極拳策略，那麼特朗普則採取了相反的做法。週一，特朗普加碼對所有進入美國的鋼鐵和鋁徵收25%的關税。中國並不直接向美國大量出口這些金屬，但它確實主導着全球鋼鐵和鋁行業，並將產品銷往加拿大和墨西哥等國家。這些國家隨後對金屬進行加工，再轉售給美國。因此，雖然關税並非針對中國，但中國及其貿易伙伴最終還是會受到衝擊。稍後我們將探討習近平如何應對特朗普的關税政策，以及中國的貿易戰策略可能是什麼樣子。

哈： 儘管如今的中國經濟比2018年更加脆弱，但這並不意味着它在應對貿易戰時束手無策。彭博社的任淑麗表示，自唐納德·特朗普首次發動關税戰以來的幾年裏，北京一直在努力為中國經濟做好應對第二次打擊的準備。

**任：**2018年特朗普總統發起的貿易戰，基本上出乎意料對吧？當時許多中國出口商確實受到衝擊，但如今他們正努力實現多元化發展。基本上，他們正在全球各地建廠，從墨西哥到越南都有佈局。

**哈：**除了將供應鏈轉移出中國，舒立表示中國還降低了對美出口依賴。2018年美國佔中國出口比重接近20%，如今只有約15%。舒立，相比2018年，中國現在有哪些新工具或額外手段來應對特朗普的貿易戰？

**任：**這次中國有TikTok這張牌（笑）。某種程度上可以看作對特朗普的善意，因為他曾表示想低價收購TikTok，或許這個社交媒體能在紐約上市，讓美國政府大賺一筆。這是中國可用的工具之一——送份大禮：“讓這個大型社交媒體的投資翻倍如何？“習近平還有其他選擇，但都不太理想。比如上次中國確實通過人民幣貶值來對沖25%的關税，這次雖仍可行，但資本外流壓力更大。當前經濟疲軟，投資回報低迷，資金自然想撤離中國。若人民幣再貶值10%-15%，外流壓力會劇增。另一個工具可能是像全球金融危機後那樣大規模刺激經濟，但這同樣棘手——中國債務/GDP已達300%，是全球負債最重的國家之一。若持續數年實施佔GDP5%的刺激計劃，只會進一步加劇債務負擔。

**哈：**如今中國以擅長長遠佈局著稱，而美國則顯得缺乏戰略耐心。這種差異會如何影響當前貿易談判的天平？

**任：**習近平主席當然認為自己比特朗普總統有更充裕的時間——畢竟他才71歲且不受任期限制，不是嗎？但北京政府可能過於自信了，如果未來四年中國經濟突然崩潰呢？中國確實存在系統性風險。

**哈：**讓我們再次連線珍妮·馬什。

**馬什：**我認為北京現在的策略就是止損，力求在未來四年將損失降到最低。他們清楚關税戰不可避免，同時也在尋找潛在機遇。畢竟這次中國並非特朗普唯一的靶子——他已宣稱將矛頭指向歐盟，還提出購買格陵蘭、接管加沙地帶等擴張主義主張，這些行徑勢必引發全球南方國家強烈反感。對中國而言，拜登政府曾成功團結盟友形成對華統一戰線，如今這個聯盟若出現裂痕，北京能否拉近與布魯塞爾的距離？能否修復與日韓的關係？他們肯定在盤算如何在這場貿易戰中尋找突破口。

**哈：**如果特朗普察覺到中國正佔據上風，他會如何在這場貿易戰中反擊？我們這次會看到他更猛烈地揮舞關税大棒嗎？

**馬什：**所有跡象都指向肯定答案，但要注意特朗普實在太難以預測。他已經多次出爾反爾，比如暫緩對墨西哥和加拿大加徵關税。他有四年時間思考關税政策，反思上屆任期未達成的目標。如今他身邊圍繞着強勢內閣，都是與他同聲共氣的忠誠擁護者。而且他這次還獲得了更明確的授權來推行這些政策。

**哈：**舒立，你認為特朗普還可能採取哪些方式打擊中國的痛處？

**任：**關税對他而言是顯而易見的選擇，但他還有其他手段可以施壓中國。習近平主席非常重視中國產業升級對吧？他可以對中國實施更多出口管制，這將重創國內信心。本質上，習近平主席喜歡在國際舞台上塑造"大人物"形象，國內民眾不直呼其名，而是稱他"大大”。他提出了宏大願景，比如"中國夢”，倡導建立多極化世界，擺脱美國這個霸凌者的主導。但言行是否相符值得商榷——以經濟為例，發展已陷入停滯。2018年貿易戰後他試圖為中國抵禦外部衝擊，如今中國經濟卻比以往更加脆弱。

哈： 未來幾周乃至數月內關税政策將如何發展？

任： 會有大量拉鋸式談判。我猜測特朗普總統會對他施壓。

馬什： 要知道4月1日是最後期限，屆時特朗普政府需就首輪貿易戰向總統彙報。之後我認為中美將開啓正式談判。我們將看到類似貿易戰談判的重啓，觀察習近平此次派出的談判代表會很有意思。

哈： 你認為中美有辦法避免全面貿易戰嗎？

任： 目前看不到。中國通縮壓力巨大，企業迫切希望向全球尤其是美國出口產品服務，因為利潤率實在太高。若特朗普真在乎保護美國勞工，他將繼續用關税和貿易戰阻止中國"吞噬"世界。

哈： 除貿易戰外還存在哪些風險？若美國主動與多國挑起貿易爭端，這是否會給中國提供在國際舞台施展的空間？

馬什： 特朗普的言論——比如接管加沙地帶、購買格陵蘭甚至吞併加拿大——對美國守護數十年的基於規則的世界秩序極具顛覆性。這確實可能給北京在台灣問題上強化論調創造空間。美國向來是反對習近平對台領土主張及武統野心的領頭羊。若美國領導人自己懷有帝國建設野心，將更難站在道德制高點約束中國和習近平。這不意味着習近平會立即攻台，但他在此問題上確實獲得了更多操作空間，這很危險。

**哈：**珍妮和舒莉——非常感謝你們與我們分享見解。

本集由以下人員製作：楊洋、娜奧米·吳、傑西卡·貝克；高級製作人：娜奧米·沙文；編輯：帕迪·赫希、丹尼爾·滕·凱特；高級編輯：伊麗莎白·龐索特。執行製作人：妮可·比姆斯特伯；音效設計/工程師：亞歷克斯·杉浦、傑西卡·貝克；事實核查員：阿德里安娜·塔皮亞、娜奧米·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