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特爾如何在AI芯片供應競賽中落後於英偉達——彭博社

英特爾人工智能處理器。

攝影師：Annabelle Chih/彭博社 精彩不容錯過。立即訂閲《The Big Take》每日播客。

## 深度聚焦

英特爾如何失去優勢地位

17:34

英特爾發明了計算機處理器，並作為芯片主要供應商主導市場數十年。如今，人工智能正推動着對下一代芯片的空前需求。但彭博社的Ian King指出，英特爾已不再是全球科技行業的首選合作伙伴，公司正面臨消亡風險。問題出在哪裏？

本期節目將探討：英特爾的興衰歷程，以及未來可能的出路。

閲讀Ian King關於英特爾的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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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為經過簡編的對話實錄：

**David Gura：**英特爾對美國科技產業的歷史性意義怎麼強調都不為過。

英特爾廣告： 是什麼讓你以全新方式認知世界？英特爾奔騰處理器。

**古拉：**1968年英特爾創立後，率先研發出了奠定現代計算基礎的芯片。數十年來，這家公司一直是硅谷皇冠上最耀眼的明珠之一。

英特爾廣告： ……英特爾奔騰處理器。

**古拉：**但在過去十年間，英特爾不僅喪失了技術領先地位，更丟失了大量市場份額。2020年初，英特爾市值接近2500億美元，是英偉達的兩倍多。而截至本週，英特爾市值已不足1000億美元，英偉達市值卻是其38倍。正如彭博社的伊恩·金所言，英特爾正站在十字路口：

**伊恩·金：**這家公司的境遇極具象徵意義——對一個國家至關重要的產業支柱，竟會突然陷入束手無策的境地。

**古拉：**經歷災難性的一年後，英特爾CEO帕特·蓋爾辛格於去年12月被迫離職。

BTV報道： 突發新聞。英特爾股價年內跌幅超50%。這則人事變動並不令人意外：英特爾宣佈CEO帕特·蓋爾辛格退休，董事會已成立尋聘委員會物色繼任者……

**古拉：**許多人曾將蓋爾辛格視為英特爾重登芯片行業巔峯的最大希望。但如今科技界不禁發問：英特爾會徹底消失嗎？我是大衞·古拉，您正在收聽彭博新聞社《深度解析》節目今天將連線報道英特爾數十年的彭博科技記者伊恩·金，共同剖析英特爾的興衰歷程，直面其生存挑戰，探討這家巨頭若消亡將意味着什麼。

**古拉：**伊恩，最初真正讓這家公司騰飛的創新是什麼？

**金：**令人驚訝的是，對於一家長期佔據主導地位的重要公司來説，他們實際上經歷了多次轉型。他們最初從事計算機內存業務。他們意識到，嘿，我們需要高速計算機內存。這是他們的第一個重大突破。他們確實在某種程度上革新並開創了這個行業。

IBM廣告： （廣告音樂）

**金：**然後到了80年代初，個人電腦出現了。

IBM廣告： IBM個人電腦。它不僅能幫你提前規劃，還能幫你平衡賬目，讓你有更多時間賺錢。

**金：**英特爾是那台個人電腦的大腦。IBM選擇了英特爾的部件作為這個將從根本上改變現代生活的設備的核心，而英特爾從一開始就參與其中，看到了這一需求，並意識到這種特殊類型的產品——微處理器——將會是件大事。事實也確實如此。

**古拉：**隨着英特爾的發展，它通過不斷將計算機芯片上的半導體元件做得越來越小而保持優勢。每一個都是技術奇蹟，幾十年來讓英特爾的競爭對手疲於追趕。

**金：**半導體基本上就是被稱為晶體管的微型電子開關。這些晶體管要麼開要麼關，代表1或0，這是電子世界中信息存儲的基本單位。要在芯片上放置更多的晶體管，就要縮小這些晶體管的線寬。如今，一塊現代英偉達芯片上就有數千億個這樣的晶體管，而芯片的大小不過比你的拇指指甲大一點，這與公司初創時相比，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壯舉。

**古拉：**伊恩表示，英特爾早期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歸功於其創始人和早期CEO的運營方式。像創辦公司的戈登·摩爾和羅伯特·諾伊斯……以及最終成為首席執行官的安迪·格魯夫等人。他們努力培養了一種公司文化，幫助英特爾保持了強大的科學和商業領先地位。

**金：**坦白説，所有決定整個行業和技術運作方式的現有結構，很大程度上源於這些人很久以前提出的許多觀察和實踐。

**古拉：**他們是開拓者、先驅。他們是如何如此有效地壟斷市場的？在芯片重要性被廣泛認識後，為什麼其他公司很難與英特爾競爭？

**金：**運氣、設計和極其努力的工作。但我認為根本上是對規模經濟的理解，以及對行業殘酷性的認識——你必須進行鉅額投資。現在建一座芯片廠需要200億美元，可能更多。你必須讓它24/7運轉，因為你知道嗎？五年後它就會過時。所以前期資本成本巨大。他們理解的其中一點就是這種經濟學。他們還懂營銷。

英特爾廣告： 這是英特爾奔騰處理器。電腦的核心。

**金：**英特爾內芯，人盡皆知。這家零部件公司將自己的品牌打造成了全球頂尖——讓消費者將電腦品質與英特爾而非戴爾、惠普等整機廠商掛鈎，儘管那些核心部件根本看不見。

**古拉：**英特爾曾擁有頂尖營銷、芯片設計和製造工藝。但正如伊恩所言，真正讓它稱霸數十年的，是安迪·格魯夫建立的著名鐵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金：**他塑造了獨特企業文化，“唯有偏執狂才能生存"廣為人知，但其他諸多理念同樣旨在讓英特爾保持警醒——比如建設性對抗文化：會議上無論職級，發現問題必須直言；領導者必須傾聽並行動。他要求員工每日8點簽到，就是要打破半導體行業散漫的學術氛圍，打造真正的商業帝國。這種嚴苛文化絕非偶然。

**古拉：**當英特爾如日中天時，台積電（TSMC）成立了。英特爾包攬芯片設計與製造，台積電則專攻代工。這種模式為英偉達等公司創造了機遇：它們能專注芯片設計，直接與英特爾，卻無需重金投入生產線。

**國王：**台積電曾開創了一個被英特爾公開嘲笑、且許多公司附和的產業新模式。當時人們認為將核心生產外包、徹底分離設計與製造環節既可行又合理，但英特爾對此嗤之以鼻。台積電則堅持認為這才是未來方向。事實證明台積電是正確的，他們助力許多曾經弱小的英特爾競爭對手達到了甚至超越英特爾的水準。

**古拉：**稍後我們將探討，就在人工智能興起之際，英特爾如何開始喪失競爭優勢。以及它將扭轉局面的希望寄託於新任首席執行官身上。

**古拉：**千禧年之交，英特爾正處於巔峯時期，是計算行業無可爭議的領導者。該公司主導着個人電腦和數據中心的芯片市場。但進入21世紀後，其統治地位開始動搖。當史蒂夫·喬布斯為iPhone尋找芯片時，他認為英特爾的芯片過於昂貴，因此首批訂單流向了競爭對手三星。隨後在2010年代，英特爾在芯片微型化方面的技術積累開始停滯，這為英偉達等競爭者打開了機會之門。

**國王：**英特爾曾承諾在2015年推出新一代製程技術，宣稱會像鐘錶般精準實現突破。但這一承諾落空了。隨後在無數電話會議中，公司始終表示"即將到來”。2015年過去未見新技術，直到2019年仍未兑現。儘管當時財報數據依然亮眼，英特爾仍在瘋狂盈利，但關鍵問題是：這項重大技術革新遲到了四年。這完全不符合英特爾的傳統作風。

古拉： 談到人工智能，英特爾是否對能夠進行必要計算類型的芯片需求過於天真？他們只是未能接納這一趨勢嗎？他們未能理解其嚴重性？還是沒看到這是行業發展的方向？那麼，是什麼解釋了英偉達如今的優勢？

金： 英特爾沒有理由預見不到這一點。那麼到底發生了什麼？將如此重大的問題歸咎於某個人既困難又危險。但你知道嗎？許多人指責前CEO布萊恩·科再奇造成了當前僵局。

古拉： 讓我再深入探討一下。如果這是他們的觀點，那麼具體批評是什麼？他們認為他未能做到什麼？

金： 我們的報道顯示，科再奇2013年上任時與另一位長期任職英特爾的女性高管蕾妮·詹姆斯共同領導公司。他公開宣稱要擁抱所有新市場，積極進取不擺架子。但幕後情況是，他對那些指出"必須接納新技術和製造工藝否則將失去優勢"的員工拍桌怒斥。英特爾通過管理培養計劃培養的許多中高層骨幹最終選擇離職，表示無法忍受這種環境。根據我們的調查，這正是問題根源所在，也是導致當前困境的原因。

**古拉：**2021年，英特爾聘請帕特·蓋爾辛格來扭轉公司局面。請簡要介紹一下他的背景，以及為何他是執掌公司的理想人選。

**金：**沒有人比帕特·蓋爾辛格更能代表英特爾的精神，過去如此，現在依然。他曾是安迪·格魯夫的親傳弟子，十幾歲加入公司，先後就讀技術學院和大學，取得英特爾所需的相關學位，從基層工程師崗位一路晉升。他是英特爾首位首席技術官，長期擔任技術宣講的核心人物，堪稱公司技術佈道者。他對英特爾的熱愛毋庸置疑，但到了2010年代公司遴選接班人時，據蓋爾辛格自述，他主動詢問時任董事長安迪·布萊恩特自己是否有機會，卻遭到拒絕。於是他轉投VMware擔任CEO。時間來到2021年，彼時英特爾財務開始吃緊，產品不再熱銷，亟需一位能重振企業文化、帶領公司重返巔峯的領導者——高呼"我們要復興昔日榮光"的蓋爾辛格自然成為不二人選。

**古拉：**董事會和投資者何時開始對他的改革計劃失去耐心？

**金：**這個問題可從多角度解讀。芯片從設計到上市至少需要一年以上週期。雖然財務狀況確實日益惡化（英特爾已出現虧損），但蓋爾辛格早有預警——他明確表示轉型需五年時間，可惜無人重視。他坦言重奪領導地位代價高昂，但華爾街看到的現實與他傳遞的信息逐漸脱節：或許他需要這些説辭來凝聚內部士氣，或許是為爭取《芯片法案》政府資金的政治策略，但這些信息與資本市場預期產生了嚴重偏差。股價單日暴跌的災難性表現，最終讓董事會難以坐視。

**古拉：**您提到《芯片法案》。這項立法旨在確保美國能持續獲得半導體資源，據我所知英特爾已從中獲得部分資金支持。這些資助對英特爾的經營狀況有多大幫助？

**金：**目前影響有限。雖然對我們普通人來説是筆鉅款…但還不夠建半座工廠，對吧？關鍵在於它使在美國建設尖端晶圓廠的成本，與在韓國、台灣或中國建廠的成本大致持平。本質上是降低了初始投資成本，並非全額資助。截至目前，對英特爾只有輕微助益，談不上實質性幫助。

**古拉：**去年底帕特·蓋爾辛格突然離職。據彭博社報道，董事會告知其將被替換後，蓋爾辛格決定立即卸任。目前公司由兩位臨時CEO共同掌舵，正在物色繼任者。在一月底的第四季度財報電話會上，其中一位臨時聯合CEO米歇爾·約翰斯頓·霍爾特豪斯表示：公司"沒有速效解決方案"，在尋找永久CEO期間將致力於重建英特爾信譽，同時精簡業務架構。

**金：**從外部視角看，繼任者選擇將直接揭示董事會對英特爾未來的規劃。最關鍵的問題在於：英特爾是否仍保持現有形態——繼續作為一家集芯片設計、製造、銷售與龐大工廠網絡運營於一體的企業。目前華爾街和投行普遍押注公司將會分拆。

古拉： 這裏快結束了。我們今天面臨的實際風險是，我們所熟知的英特爾，呃，可能會消失嗎？

金： 你必須承認，絕對存在這樣的風險，即我們所熟知的英特爾將不復存在，可能今年年底前就會消失。

古拉： 所以如果發生的話，我們應該將其視為遠不止象徵性的損失。

金： 這很難不被視為對國家威望、對這個國家引領關鍵行業能力的巨大打擊。而且，關於未來由誰來接棒將引發諸多疑問。我認為這家公司象徵着對一個國家和一個行業至關重要的許多事物，卻突然無法繼續。我曾與英特爾的一些最激烈的對手交談，那些多年來受英特爾壓制、坦率地憎恨英特爾的公司高管們，他們公開表示，作為行業，我們承受不起英特爾的失敗。我們需要英特爾重新站起來。看到這種情況，真是令人感慨。

本集由：亞歷克斯·泰格製作；高級製作人：娜奧米·沙文；編輯：亞倫·愛德華茲、帕迪·赫希、吉莉安·沃德；高級編輯：伊麗莎白·龐索特。執行製作人：妮可·比姆斯特伯；音效設計/工程師：亞歷克斯·杉浦；事實核查員：阿德里安娜·塔皮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