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烏克蘭計劃對歐洲盟友來説是一筆巨大賬單——彭博社

Alberto Nardelli, Jennifer Welch

八月，一名士兵在烏克蘭盧甘斯克地區謝列布良斯基森林的掩體中等待。

攝影：Julia Kochetova

唐納德·特朗普開始告訴歐盟領導人，如果他們想確保烏克蘭的和平，就必須採取行動。他的要求將使歐盟陷入極限境地。

特朗普週三與弗拉基米爾·普京通話，啓動了和平談判，而他的國防部長則向歐洲盟友解釋，他們將不得不承擔任何協議的大部分負擔。彭博經濟研究估計，在未來十年內，保護烏克蘭並擴大本國軍隊可能會讓歐洲主要大國額外花費3.1萬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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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承諾將暴露出歐盟多年來一直隱藏的裂痕。但面對一個威脅其東部邊界的威權石油國家，以及越來越意識到不能依賴白宮的情況下，不作為的代價可能會大得多。一些領導人和許多安全官員警告説，如果歐洲人無法建立一個有説服力的威懾力量，普京只會加大削弱歐盟和北約聯盟的企圖，最終甚至可能摧毀它們。

2018年7月16日，唐納德·特朗普與弗拉基米爾·普京在芬蘭赫爾辛基。照片：克里斯·拉特克利夫/彭博社英國前國防大臣本·華萊士向彭博社表示：“所有總統都清楚跨大西洋安全對美歐雙方都有利。但這位（特朗普）似乎認為自己無所不知。歷史將評判這一決定。”

兩名官員透露，歐洲官員對特朗普致電普京的舉動感到震驚——這一重大外交行動竟未事先通知關鍵盟友。另一位支持烏克蘭的歐洲人士直斥此舉形同背叛，稱美國甚至在談判開始前就已向普京的核心要求讓步。

這些戲劇性事件暴露出歐洲面臨的挑戰規模之大，而他們此刻基本處於毫無準備的境地。

據歐洲高級官員透露，俄羅斯在兵力上對歐洲具有顯著優勢，其戰時經濟生產炮彈等軍事裝備的速度已超出烏前線部隊需求。

與此同時，歐盟成員國正爭論是否應限制採購歐洲供應商的武器——這些供應商未來數年都無法交付部分急需裝備——而非與英國合作或向美國購買。另有成員國建議歐盟應投資基礎設施建設而非火炮軍備。

據一位瞭解會議情況的人士透露，本月早些時候歐盟領導人在布魯塞爾開會討論應對新一屆美國政府的策略時，他們帶來了善意和諸多想法，但並未做出任何決定。

“俄羅斯和普京不僅威脅烏克蘭，也威脅我們所有人，“丹麥首相梅特·弗雷澤裏克森在會議間隙對記者表示。

儘管美國政府已聲明希望達成持久協議，但歐洲人擔心特朗普可能在他們有機會充分影響其思維方式之前就與普京達成協議。對許多人來説，週三的通話凸顯了這些擔憂。

丹麥首相梅特·弗雷澤裏克森參加2月3日在布魯塞爾舉行的歐盟領導人非正式會議。圖片來源：Simon Wohlfahrt/Bloomberg特朗普表示他已接受訪問俄羅斯並在美國接待普京的邀請，之後才與烏克蘭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通話告知這次談話內容。他後來在橢圓形辦公室告訴記者，兩位領導人可能很快會在沙特阿拉伯會面。

當特朗普與普京通話時，美國國防部長皮特·赫格賽斯正在布魯塞爾與北約盟國防長會晤中闡述美方立場。赫格賽斯表示，認為烏克蘭會加入西方聯盟或收復2014年以來所有失土是不現實的，美國也不會向任何維和部隊提供軍隊。

赫格塞斯補充説，他確信只要歐洲成員國發揮作用，北約就會繁榮發展。“這不會自行發生，“他説。“這需要我們的歐洲盟友穿上球衣，承擔起大陸常規安全的責任。”

但一位官員表示，歐洲人擔心特朗普團隊中沒有人真正有與俄羅斯人談判的經驗。普京團隊的大部分成員都有與美國和烏克蘭打交道的數十年經驗，並在俄羅斯情報部門學到了他們的本事。

特朗普與馬克龍和澤連斯基在巴黎愛麗捨宮總統府，12月。照片：朱利安·德·羅莎/法新社"他們將需要一個知道如何與克里姆林宮談判的人，“曾在奧巴馬白宮參與執行與俄羅斯的先前協議的外交關係委員會成員查爾斯·庫普坎説。“陷阱在於俄羅斯人最終會繞開團隊，而特朗普最終會談判出一個糟糕的協議，實際上根本不是一個協議。”

對歐洲人來説更糟的是，據兩位官員稱，自特朗普上個月第二次上任以來，他們與美國政府的大部分日常溝通已經中斷。這使得他們依賴於正式的電話、預定的會議和公開聲明。

高級官員本週有機會直接與特朗普最親近的顧問互動。副總統JD·萬斯、國務卿馬可·魯比奧以及烏克蘭和俄羅斯特使基思·凱洛格也將前往歐洲參加慕尼黑安全會議。

彭博經濟研究分析了通過潛在談判支持烏克蘭、重建被戰爭摧毀的國家及其防禦體系的成本，以及歐洲動員可信的軍事威懾以防止俄羅斯進一步侵略的代價。

根據部隊在達成協議時的狀態及需防禦領土範圍，烏克蘭軍隊的重建可能在未來10年內耗資約1750億美元。同期，一支4萬人的維和部隊將花費約300億美元，儘管澤連斯基表示需要更多兵力。

大部分資金將用於加強歐盟成員國軍隊，並將總預算提升至GDP的3.5%左右，這與北約布魯塞爾總部最近的討論一致。額外資金將用於炮兵武器庫、防空系統和導彈系統。這將強化歐盟東部邊界，使歐盟軍隊做好快速部署準備，並推動歐洲國防工業的大規模擴張。

彭博經濟研究指出，若通過債務融資，未來十年北約五大歐洲成員國的借貸需求將額外增加2.7萬億美元。

4月頓涅茨克地區，第22炮兵旅使用152毫米口徑2C3"金合歡"自行榴彈炮的射擊陣地。照片：Julia Kochetova歐盟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平衡行動，試圖在將烏克蘭置於核心位置的同時挽救與特朗普的夥伴關係，同時準備對美國針對歐洲出口商的關税採取報復措施。歐盟對美國安全的持續依賴給了特朗普優勢，他試圖利用華盛頓的經濟實力來重建跨大西洋貿易關係。

他對歐洲人在烏克蘭問題上的利害關係遠大於自己表示樂觀。如果與普京的談判失敗，美國總統的談判形象將受到打擊。而歐洲將面臨俄羅斯軍隊的復甦，威脅其東部邊境。

2月10日，普京在莫斯科克裏姆林宮。照片：GAVRIIL GRIGOROV/AFP“我們之間隔着大洋。他們沒有，”特朗普在2月3日説。“這對他們比對我們更重要。”

為了調動所需規模的資源，歐洲各國政府將不得不從根本上重新考慮其預算結構，與企業合作重新設計國防工業，幾乎可以肯定的是，還需同意聯合發行債務。這將需要歐盟許多成員國迄今尚未展現出的政治意願、前瞻性思維和犧牲精神，尤其是在西歐，一些人仍將戰爭視為遙遠的問題。柏林、羅馬和巴黎也抵制了沒收俄羅斯央行約3000億美元凍結資產並用這筆錢援助烏克蘭的努力。

這將意味着需要在醫療、教育和福利支出方面做出艱難決策。而這些決定將在民眾不滿情緒的背景下做出，這種情緒至少在某種程度上被克里姆林宮煽動。

本月德國選舉結果至關重要，保守派的弗里德里希·梅爾茲有望取代社會民主黨總理奧拉夫·朔爾茨。戰爭期間，朔爾茨專注於避免激怒俄羅斯的風險，而梅爾茲則支持加強歐洲防務、繼續援助烏克蘭甚至派遣遠程導彈，儘管如果他想重新考慮反對歐盟共同貸款的立場，也可能面臨黨內反對。

“歐盟及其盟友在支出和生產方面有力量和手段超越俄羅斯，”歐盟委員會前秘書長、現任歐盟駐羅馬聯合國大使馬丁·塞爾邁爾在電子郵件回覆問題時表示，“我們需要的是更多的政治意願。”

儘管特朗普充滿信心，但達成協議的道路仍然非常不確定，因為普京沒有表現出放棄其長期要求的傾向，他殖民烏克蘭的目標似乎也沒有改變。但協議的總體輪廓正在開始形成。

基本情景

彭博經濟研究最可能的情景是，在可預見的未來，被佔領土將繼續處於懸而未決的狀態，並處於俄羅斯的實際控制之下。可能會有一些涉及庫爾斯克地區被烏克蘭佔領的俄羅斯領土的土地交換。

八月，俄羅斯在庫爾斯克地區佔領的蘇賈鎮廣場。攝影：尤利婭·科切託娃烏克蘭或將獲得某種形式的安全保障。而大部分內容將圍繞其可靠程度展開談判。鑑於北約成員資格短期內難以實現，當前任何承諾最終都取決於未來政治領導人的履約意願。

若歐洲能與白宮建立良好溝通渠道，將嘗試説服特朗普維持美國對基輔的支援，直至歐盟各國快速提升自身防禦能力。

最佳情景設想

對基輔而言，理想情形是美國與歐洲雙邊承諾在俄羅斯違約時進行干預。但與俄直接衝突的風險，令烏克蘭最堅定的支持者也持審慎態度。

替代方案是，盟國或承諾加強對烏軍事援助，重啓或加碼對俄製裁。同時協助烏克蘭發展國防工業並重建武裝力量，使其成為抵禦俄羅斯的主要威懾。

若歐盟能兑現這些承諾，或為烏克蘭在下個十年加入歐盟鋪路，既鞏固東部防線，亦彰顯歐盟重塑周邊影響力的能力。

11月，Khyzhak旅在烏克蘭東部託列茨克附近使用無人機投擲炸彈。攝影：Julia Kochetova### 最壞的情況

對基輔而言最糟糕的情況是，特朗普可能在達成協議前就對烏克蘭的未來失去興趣，切斷軍事和財政援助，讓歐洲人來處理這個問題。

即使特朗普與普京的妥協導致最初維持的和平協議，這也可能只是推遲了普京所描述的北約與俄羅斯之間戰爭的下一階段。

協議將保留烏克蘭的主權，並允許該國開始重建。但也可能鞏固普京的重大成果，控制烏克蘭部分領土，並可能阻止基輔加入北約。

5月，德國軍隊參加在立陶宛帕布拉德舉行的北約演習。攝影：Andrey Rudakov/Bloomberg普京視為其想要重建的俄羅斯帝國一部分的波羅的海國家，將是最可能的目標。

多倫多大學蒙克全球事務學院教授Andres Kasekamp表示，普京甚至不需要發動大規模攻擊就能實現其真實目標。一場製造地方騷亂的混合行動可能為克里姆林宮提供有限入侵的藉口，表面上是為了保護講俄語的社區。普京在2014年烏克蘭東部曾使用類似戰術。

如果華盛頓拒絕加入北約部隊以應對此類攻擊，那麼普京將成功在美國與歐盟盟友之間製造分裂，這長期以來一直是其目標。

“如果北約不作出回應，那麼北約就名存實亡了，“卡塞坎普説。“這可能是他的目的。”

澤連斯基和歐洲人試圖讓華盛頓保持參與的一種方式，是承諾為美國國防企業提供現在可能有利可圖的貿易協議，併為其他企業在戰爭結束後提供機會。事實上，財政部長斯科特·貝森特週三在基輔與澤連斯基進行了會談。兩名官員表示，美國當局還表示希望歐洲國家購買更多美國軍事系統，作為該集團增加國防開支計劃的一部分。

彭博經濟估計，烏克蘭將需要花費約2300億美元重建戰爭中受損的建築物和基礎設施。如果獲得資金並達成持久協議，烏克蘭的能源、製造和建築行業可能會蓬勃發展。這將逐漸減輕歐盟成員的負擔。基輔還成功引起了特朗普的興趣，關注其鈾、鋰和石墨等關鍵材料的儲備。

然而，根據彭博經濟研究，烏克蘭重建需求與承諾資金之間目前存在1300億美元的缺口。這危及任何經濟復甦，並可能損害烏克蘭的長期韌性。

但一切都取決於找到合適的安全保障組合以結束戰鬥。

大多數歐洲國家支持澤連斯基的觀點，即任何可信的戰後維和部隊都必須包括美國的重要特遣隊。然而，據兩位熟悉其立場的官員稱，法國人認為歐洲人應該自己動手，因為他們不能信任美國人，需要習慣這一點。

據一位仍非正式為馬克龍提供建議的前外交部長稱，法國總統埃馬紐埃爾·馬克龍多次談到一旦戰鬥停止，可能連同英國和波蘭等國家向烏克蘭派遣法國軍隊。但即使在巴黎，馬克龍在努力控制預算赤字的同時已經連續失去多位總理，人們懷疑這是否真的可行。

官員們表示，美國拒絕在烏克蘭領土上部署軍隊作為對基輔任何潛在安全保障的一部分，很可能被歐洲各國首都和莫斯科解讀為美國對北約的承諾正在減弱的信號。

這也加劇了歐盟所有關於烏克蘭辯論背後核心問題的緊迫性：成員國是希望作為一個具有地緣政治力量的集體行動，還是作為一個貿易集團，在面對真正世界強國時各成員將自身國家利益置於首位？

歐洲一代又一代領導人延續了關於決策機制、貸款和國防政策的爭論，這些歸根結底都是同一個基本問題。因此，他們未能找到必要的妥協方案，以制定與其成為歐洲大陸強國雄心相匹配的產業戰略。

他們很可能會繼續迴避這些問題。但如果這樣做，特朗普和普京不會等待，他們將自行做出影響歐盟未來的決定。

十月，一名受傷的烏克蘭士兵在頓涅茨克地區的穩定點接受治療。攝影：Julia Kochetova私下裏，一些官員將當前形勢與1930年代相提並論，當時少數人呼籲英國和法國重新武裝以威懾德國。那時，歐洲領導人試圖通過1938年慕尼黑會談中割讓領土來安撫阿道夫·希特勒，而如今一些官員也擔心類似的猶豫不決會削弱他們的權威。

塞爾邁爾回顧了1941年美國《租借法案》如何通過向美國盟友提供武器、彈藥和其他物資，幫助扭轉了對希特勒的戰爭局勢。他向彭博社表示：“也許是時候出台一項歐洲版《租借法案》來幫助烏克蘭贏得這場戰爭，並確保我們的安全了。”

方法論

我們基於歐洲北約成員國將國防支出提升至GDP約3.5%的假設，評估歐洲更高支出需求對債務的影響。通過債務累積方程估算北約五大歐洲成員國（英國、法國、德國、西班牙和意大利）若完全通過債務融資增加國防開支將承擔的債務義務，並假設包括利率、增長率和通脹率在內的其他變量保持不變。 我們通過將不同增長乘數應用於不同類型軍事支出來評估額外支出增長效應。所有預測和基準情景請參閲BECO MODELS FISCAL <GO>。

我們根據當前外國對烏克蘭安全援助水平，估算協議後烏克蘭的軍事援助需求。假設烏克蘭需求在協議後第一年達到峯值，隨後隨着其儲備重建逐年遞減。

基於聯合國維和部隊預算並擴展至法國總統馬克龍提出的4萬兵力方案，我們估算烏克蘭維和行動成本。

根據世界銀行4860億美元的重建估算，我們計算烏克蘭重建需求。調整該估算的地理範圍以考慮基輔可能無法立即收復目前俄佔區（這些區域屬於受損最嚴重地區）的情況。 鑑於基輔可能面臨優先事項衝突和有限財政空間，我們還調整了原假設基礎設施和建築將升級至更現代節能標準的估算，考慮這些設施可能僅恢復至原有標準。由於世行估算覆蓋至2023年底的戰爭損失，我們將其成本估算外推至2025年底。

我們通過分析烏克蘭公共部門支出、烏克蘭數字重建生態系統(DREAM)門户數據以及外國政府關於使用財政援助和外國貸款的公開聲明，來估算烏克蘭重建的潛在資金。然後，我們調整當前承諾，以反映我們預計將分配給重建而非其他類型支出(如公共服務)的資金比例。

——在Milda Seputyte、Michael Nienaber、Natalia Drozdiak、Samy Adghirni、Andra Timu、Irina Vilcu、Ania Nussbaum、Daryna Krasnolutska、Andrea Palasciano、Jeremy Diamond、Alex Isakov、Alex Kokcharov、Antonio Barroso、Jamie Rush、Bhargavi Sakthivel、Alex Wickham和Ellen Milligan的協助下完成。

原文標題：特朗普的烏克蘭計劃意味着歐洲盟友將承擔3萬億美元賬單

編輯翻譯：Malu Pove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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