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關税對Temu意味着什麼：播客 - 彭博社

攝影：林奕/Bloomberg 精彩不容錯過。立即關注《亞洲大追蹤》播客。

## 亞洲大追蹤

Temu如何捲入貿易戰

16:51

自2022年進軍美國市場以來，中國電商平台Temu憑藉幾乎所有商品超低價的優勢，迅速崛起為僅次於亞馬遜的美國第二大電商平台。

在本期《亞洲大追蹤》播客中，主持人K. Oanh Ha與彭博社的Spencer Soper和Rachel Chang探討了特朗普下令關閉關税漏洞的舉措，以及這對美國消費者和直接從中國供貨的巨頭意味着什麼。

延伸收聽：關税戰已至——且混亂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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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經過輕微編輯的對話記錄：

K. Oanh Ha: 嗨，Spencer，最近怎麼樣？

Spencer Soper: 嗨，挺好的。

Ha: 彭博社的Spencer Soper十多年來一直報道亞馬遜和eBay等電子商務公司。最近，他特別關注一個購物應用——Temu。

Ha: Spencer，你在Temu上購物嗎？

Soper: 是的。（笑）是的，我有。

Ha: 真的嗎？（笑）你買些什麼？

Soper: 就是一些隨機的物品。我買了一些，呃，廚房櫥櫃下的感應燈，還有一些園藝用品，比如滴灌設備。

Ha: Temu是中國公司拼多多旗下的電子商務平台。它於2022年開始在美國銷售，並且增長迅速——如此之快，以至於它現在是第二大在線購物平台——僅次於亞馬遜。

Soper: 是的，它很快成為美國下載量最大的購物應用。我記得上次看到的數據是有5000萬月活躍用户。

Ha: Temu能夠贏得這麼多美國客户的一個關鍵原因是其具有競爭力的價格。Temu上的產品通常比其他地方便宜得多，而Temu能夠定價更低，很大程度上得益於所謂的“最低限度規則”，也稱為——

Soper: 這個最低限度漏洞，意味着美國任何一個人可以帶入價值低於800美元的任何物品而無需支付關税。由於Temu採用從中國直接發貨給消費者的模式，他們可以免交任何關税，而這些關税可能是25%、30%，而且似乎還會更高。

哈： 拉丁語中"de minimis"大致譯為"微不足道"。這項源自1930年代的税收規則最初是為了讓赴海外旅行的美國人能免税寄回紀念品。

索普： 當你從國外度假歸來時，行李箱裏的伴手禮本就不該讓海關人員費心徵收關税。但現在這條規則被應用到了跨境電商領域。

哈： 本月初，特朗普總統將矛頭指向這項存在近百年的規定。

閔敏·羅： 當前特朗普撤銷的"最低免税額"規則，野村證券分析可能導致中國出口增長減少約1.3%，GDP縮減0.2%。考慮到這些小包裹約佔中國對美出口的11%，影響相當顯著。

張蕾： 許多供應商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感到極度震驚。

哈： 張蕾是彭博社亞洲全球商業主編。

張蕾： 這無疑會產生寒蟬效應，因為這些地方的核心競爭力就是超低價。一旦失去價格優勢，增加額外費用後，吸引力自然就消失了。

哈： 一位中國商户告訴我們，堵住這個税收漏洞將對部分中國製造商和零售商產生重大影響。

安迪·郭： 它們基本上可以在一夜之間關閉。

哈： 歡迎收聽彭博新聞社的《大亞洲》節目。我是歐安·哈。每週，我們將帶您深入全球最大、最具活力的經濟體，探索推動這個不斷變化地區的市場、巨頭和企業。今天節目的主題是“最低限度”——關閉它對像Temu這樣的中國電商巨頭及其美國客户意味着什麼？

哈： 斯賓塞，對於那些不熟悉Temu的人——你能先告訴我們這個應用是做什麼的嗎？

索珀： Temu就像你手機裏的折扣商店，你下載應用後，還沒等你看任何東西，你可能會看到一個抽獎輪盤或者類似的東西，比如一個蛋，他們會説，哦，有獎品給你，然後就開始用各種優惠和折扣轟炸你。

哈： Temu於2022年9月在美國低調上線。幾個月後，其母公司拼多多抓住機會，在一個他們知道會吸引數百萬眼球的活動——超級碗——上正式向美國消費者介紹自己。

索珀： 他們在2023年的超級碗廣告中，真的激起了人們的好奇心

Temu廣告： 我喜歡。是的。它是我的。

索珀： 然後它真的起飛了。

Temu廣告： 價格讓我震驚。

Soper： 它立刻大受歡迎。他們還推出了“像億萬富翁一樣購物”這樣的宣傳活動……

Temu廣告： 我在像億萬富翁一樣購物。Temu！我在像億萬富翁一樣購物。Temu！

Soper： 意思是，無論你有多少錢，都可以像錢不是問題一樣購物，因為我們的優惠太划算了。

Temu廣告： 我在像億萬富翁一樣購物。

Ha： 除了在超級碗上大放異彩，Spencer説，Temu進入美國的時機也很合適。

Soper： 我們剛剛從疫情中走出來。所以很多人已經非常適應在網上任何地方購物，嘗試他們以前不熟悉的新網站，這在過去是人們有點猶豫的事情。而且我們還經歷了高通脹，所以人們都在尋找優惠。因此，當人們正在應對食品雜貨和日常開支等成本上漲時，Temu以超低價脱穎而出。

Ha： 如果你現在打開Temu，你可以找到像6美元的蘋果手錶仿品或20美元的小型街機抓娃娃機這樣的商品。而且如果你買得更多，應用通常會提供更大的折扣或贈送免費贈品。

Soper： 最大的特點就是折扣，你知道，價格非常低。所以你可能會找到比你附近商店更便宜的商品，如果你甚至能在附近找到這些商品的話，或者在美國的其他競爭市場如亞馬遜、eBay或沃爾瑪。很多東西可能比在亞馬遜上便宜一半甚至更多。

哈： 在抖音上，有大量視頻中人們談論他們在Temu上的購物收穫。

艾麗莎·肖爾蒂斯： 為什麼你喜歡浪費錢？為什麼你在買東西之前不先看看Temu？我們不要被騙。讓我們買仿品。

哈： 而亞馬遜客户為類似——有時甚至是相同的商品支付更多錢的原因？斯賓塞説，加價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快速交付的成本。

索珀： 所以亞馬遜全是關於速度的，兩天送達，一天送達，當天送達。他們的大多數商品都是圍繞這一點打包的，沒有考慮到，你知道嗎，如果我能等久一點，我寧願少花點錢。Temu在説，嘿，如果你能等七天，十天，我們會給你一個非常好的價格。所以這是購物者的權衡。但Temu真正展示的是，嘿，人們願意為交易耐心等待。

哈： 另一個推動Temu在美國崛起的因素？唐納德·特朗普本人。特朗普在他的第一個任期內對中國徵收了一系列關税，這提高了出口商的成本。但他留下了一件事沒有觸及——最低限度規則。現在，世界上大多數國家都有最低限度的版本，但美國的是最慷慨的——每個包裹高達800美元。這成為中國商人向美國免税運送貨物的一個漏洞。

索珀： 大多數東西當你在亞馬遜上購買時，它們已經在美國的美國倉庫裏了。所以這意味着它們是通過海運用大貨櫃運來的。然後它們通過港口進入美國時支付關税。而Temu，他們在中國有設施，他們實際上接受客户的訂單並將其放入一個單獨的包裹中。你在中國的一個倉庫裏完成訂單，那裏的勞動力更便宜，把它放在飛機上，飛進美國，通過美國所謂的“最低限度漏洞”。你不為進來的貨物支付關税。

哈： 最低免税額政策不僅讓拼多多受益，還惠及了像時尚零售商Shein這樣的其他中國電商巨頭。

索珀： 拼多多和Shein確實通過這個漏洞推動了進入美國的貨運量大幅增長。2024年達到了約14億件，相當於每天400萬個包裹。這比疫情前的水平增長了三倍多。

哈： 今年，拼多多預計在美國的銷售額將達到300億美元，這是亞馬遜花了十多年才達到的里程碑。但現在這個預測受到了威脅。

索珀： 特朗普總統表示我們將關閉這個最低免税額漏洞，這對整個體系造成了巨大沖擊，將影響拼多多和Shein等公司，引發了混亂，許多人感到困惑，不確定這意味着什麼。

哈： 幾天後，特朗普撤銷了廢除最低免税額規則的決定，並推遲了暫停執行。他表示希望給機構更多時間來建立適當的系統，以“全面迅速地處理和徵收關税收入”。

索珀： 是的，你需要一個完善的系統。你需要基礎設施。你需要制定規則來處理這個數量，以及如何篩選並適用適當的關税。可以預期這些商品進入美國的方式將發生重大變化。

哈： 在美國海關想辦法處理和徵税來自中國的數億個包裹的同時，中國製造商正在制定應急計劃。廣告之後繼續。

**哈：**2月1日，美國總統特朗普提議對所有中國進口商品加徵10%關税，並下令取消對來自中國內地和香港商品的"最低限度"免税規則。幾乎立即，大型電商平台就受到了衝擊。彭博社的Rachel Chang再次為我們報道。

 **張：**我們看到此後五天裏，SHEIN和Temu的流量雙雙下滑。SHEIN美國銷售額在此期間下降了16%至41%，而Temu同期跌幅高達32%。

**哈：**這跌幅相當驚人。

**張：**確實，每年年初的銷量通常都會比聖誕節前——比如黑色星期五促銷期間——要低一些。但就這次下跌而言，顯然消費者產生了立竿見影的寒蟬效應，他們可能不太確定新政意味着什麼。如果我從Temu購買價值500美元的商品，現在是否需要繳納關税？

**哈：**沒錯，它們的價格優勢就此消失。那麼對於在Temu上銷售產品的中國零售商或製造商來説，取消最低免税額漏洞意味着什麼？

 **張：**我們的中國記者採訪這些工廠主時瞭解到，新政出台後，他們的物流服務商——也就是幫助貨物運輸的中間公司——立即要求增加30%的費用以覆蓋潛在新增成本。由於政策實施細則尚不明確，目前市場一片混亂。可以確定的是，中期來看這些商家的運營成本將大幅增加。

**哈：**為了更深入瞭解這種混亂局面，我們聯繫了其中一家物流公司。郭安迪是河南泰碟的CEO。自2009年以來，他一直在幫助中國工廠和零售商將產品銷往海外。他的公司在全球都有業務，但郭表示，直到最近，美國市場可能是最有前景的。

**郭：**美國確實是一個巨大且利潤豐厚的市場。但另一方面，它也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市場——所以每個人都想分一杯羹，競爭非常激烈。

**哈：**郭説，疫情之後，競爭變得更加殘酷，全球各國政府開始鼓勵企業本地化運營。

**郭：**本地化運營意味着什麼？這意味着如果你想在美國擴張，你需要在美國註冊公司並在當地納税。近年來，電子商務企業的這種本地化趨勢越來越強。

**哈：**郭表示，他的公司很早就順應了這一趨勢。在疫情期間，當運輸價格飆升時，他們在美國獲得了營業執照並建立了倉庫。這意味着他幫助銷售的產品存儲在倉庫中，可以比直接從中國發貨的小型零售商更快地送達客户。郭説，他的業務從未依賴最低限度規則——因為公司是以大宗方式將產品運往美國。因此，公司不是發送800美元以下的小包裹，而是一開始就支付關税，這已經計入其定價中，但仍然具有競爭力。這就是為什麼郭的公司或多或少地免受最新風波的影響。

郭： 我們很少從中國直接發運小包裹，因此受新政策影響較小。但那些依賴這種方式的企業？他們可能一夜之間就得關門大吉。

哈： 郭告訴我們，取消免税額度對那些僅靠價格競爭並依賴這一政策漏洞盈利的零售商來説是個巨大打擊。

 郭： 這意味着像速賣通、Temu和Shein這樣依賴低價策略的平台將遭受重創。特朗普其實很瞭解他們——他們能保持如此低價是因為中國的廉價勞動力，而這正是美國想要打擊的。

哈： 郭表示他的物流業務能夠適應特朗普想要實施的這些政策。但他質疑美國和美國消費者最終是否能成為贏家。

 郭： 這些增加的成本最終會轉嫁給消費者——不就是漲價嗎？但“中國製造”不是一兩年形成的。特朗普説他這麼做是為了讓製造業迴流美國——我認為這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哈： 郭表示取消免税額度可能有助於推動中國工廠提高產品質量。他説至少關閉這個漏洞肯定會消除使用廉價勞動力的動機。而蕾切爾認為，取消這一舊有漏洞是中國電商的一個分水嶺時刻。

 張：  你在Temu上以那種價格買到的東西，對吧？我想很多人有時候會質疑，比如，花一美元就能買到這些東西並從中國運來，這正常嗎？因為如果你依賴這個漏洞建立了一個龐大的業務，那麼這個業務長期來看能持續嗎？這是一個能盈利的好商業模式嗎？還是説它是由這些最終會消失的非市場力量在補貼？我認為我們現在正處在這樣一個清算時刻。

哈： 那麼瑞秋，這些變化對喜歡淘實惠的美國消費者意味着什麼？

 張：  我認為這些變化實際上意味着價格上漲和選擇減少。我們知道通貨膨脹正從各個方面衝擊美國消費者，對吧？由於禽流感的影響，現在雞蛋都買不起了。因此在很多方面，消費可能會減少，價格會上漲。長遠來看，這對美國經濟是否真的有利，是否能讓他們重新平衡貿易逆差。我認為這是經濟學家們更關注的大問題。但在微觀層面，對個人而言，這意味着他們過去在這些網站上看到的那些瘋狂折扣將不復存在。這可能意味着，你知道的，就是價格更高、選擇更少，可能送貨等待時間也會更長。

本集由以下人員製作：楊洋、娜奧米·吳、傑西卡·貝克；高級製作人：娜奧米·沙文；編輯：帕迪·赫希、馬克·米利安；高級編輯：伊麗莎白·龐索特。執行製作人：妮可·比姆斯特伯；音效設計/工程師：傑西卡·貝克、亞歷克斯·杉浦；事實核查：傑西卡·貝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