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熱門會計金融科技公司Bench押注AI，卻陷入破產境地——彭博社

與許多金融科技初創公司一樣，Bench Accounting曾立志顛覆金融領域一個乏味卻至關重要的環節——中小企業簿記服務。

該公司在短短十餘年間積累了超1萬家客户，發展勢頭看似良好。但這樣的增速仍不足以支撐其成為融資超1億美元時期望的明星金融科技企業。為扭轉局面，Bench押注於科技界的新寵：人工智能。通過裁員和推出自動化程序（包括名為BenchGPT的機器人），公司發起了最後一搏。

據前員工透露，這場豪賭最終演變成徹頭徹尾的災難。2023年報税季的混亂成為導火索，公司不得不為大量客户申請延期。次年境況未見好轉，2024年底Bench告知客户無法繼續處理賬務。今年1月，這家公司申請破產，導致Contour Venture Partners、貝恩資本風投和Inovia Capital等投資方損失慘重。客户服務一度停擺，直至收購方同意接手資產並重啓業務。

“年終結算迫在眉睫，我卻連自家賬目狀況都不清楚，“威斯康星州麥迪遜市Mission Brands諮詢公司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Bench前客户Sam Plester在12月採訪時表示，他最終不得不另聘公司重新整理賬目。

Bench的衰落是對急於利用AI轉型業務的公司的警示。這一事件為曾經前途無量的金融科技公司——那些風投寵兒——畫上了句號，它們現在正意識到，在金融服務領域幾乎容不得半點差錯。隨着破產程序在温哥華法院推進，受委託監督此事的KSV重組公司預計幾乎所有投資者都將血本無歸。根據法庭文件，Bench的最高優先級債權人加拿大國家銀行預計只能收回少量貸款。

風險投資AI投資

去年全球對初創AI公司的投資反彈，超過了2021年的峯值。

來源：CB Insights。

一位連續收購者將Bench的倒閉視為機會。Employer.com的聯合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傑西·廷斯利在倒閉宣佈當天聯繫了團隊，競購公司資產。他贏得了交易，並承諾通過重新僱傭簿記員和迴歸基礎來履行所有客户合同。“如果只看簡單的核心部分，你可以很好地運營這個業務，特別是沒有風投或私募資金壓力的情況下，“Employer.com聯合創始人兼首席戰略官加里·萊文説。交易條款未披露，預計將在本季度完成，等待法院批准。

關於Bench所面臨挑戰的敍述基於對十幾位現任及前任高管、員工和公司投資者的採訪，他們要求匿名討論內部事務，並提供了相關文件。

內部挑戰

前Bench高管表示，截至2021年底，公司年收入達3500萬美元且年增長率為40%。然而仍未實現盈利；其自動化建設需要持續投入，而中小企業領域存在眾所周知的高流失率問題，意味着會因客户倒閉而流失業務。Bench尚未展現出風投成功案例的特質——它既非超高增長的軟件企業，也不具備高利潤率這類可能推動公開上市的指標。

儘管如此，據科技媒體Newcomer報道，Bench聯合創始人兼前CEO伊恩·克羅斯比當年曾洽談過商業銀行業務初創公司Brex提出的2億至3億美元收購要約。他藉此機會向董事會提出新戰略方向：再次融資並將資金用於更大膽的嘗試——拓展銀行業務。董事會予以支持，2021年6月Bench宣佈獲得由Contour Venture Partners領投，Altos Ventures、Inovia Capital、Shopify和蒙特利爾銀行跟投的6000萬美元混合股權與債務融資。

隨着銀行賬户新增資金到位，Bench將其工程、產品和設計團隊的規模擴大了三倍，以推動業務下一階段發展。據一位前高管透露，公司開始快速燒錢——高峯期每月支出約150萬美元。知情人士稱，在2021年融資完成幾個月後，董事會成員就向克羅斯比表達了擔憂。他們認為Bench不應通過擴展銀行業務過度偏離核心簿記業務，而應利用新資金專注於實現盈利。同一消息源表示，董事會堅持認為首要目標是削減公司最大支出項之一：簿記員薪資。

據前高管透露，在6月融資後的數月裏，克羅斯比與董事會成員就發展路線發生激烈衝突：是繼續漸進式流程自動化、全力押注自動化技術，還是推進銀行業務擴張。接近談判的知情人士稱，2021年12月1日，克羅斯比被解除CEO職務。他們表示其拒絕了留任董事或轉任其他高管職位的提議，最終離開公司。

2022年8月，Bench首席財務官讓-菲利普·杜里奧斯升任CEO。熟悉公司運營的知情人士指出，此時C輪融資的3000萬美元已有相當部分被消耗。杜里奧斯未回應置評請求。

人工智能部署

前高管表示，杜里奧斯任期的核心是全力追求盈利。在其領導的前兩年，Bench613人的團隊經歷了多輪裁員。至申請破產時，公司員工已縮減至413人。

2023年年中，杜里奧斯實施了一項旨在通過將簿記員分組成專業團隊並配備人工智能工具來提高其效率的戰略。據前員工透露，在新模式下，儘管不再親自處理大部分簿記服務，但助理們接管了客户溝通工作。他們負責的客户數量從原先完全處理的約70家激增至僅需回答問題的約200家。一位前高管表示，重組後不久，約有40名簿記員被裁，這給實施過程增加了壓力。

Bench公司聘請了外包公司HJS Accountants，並承諾即將推出的人工智能產品將使一切運行順暢。其中一個新程序名為BenchGPT，是供員工查詢客户需求的內部工具。據一位前員工稱，該工具被證明並不可靠。兩名員工表示，Bench還為客户推出了一款類似的聊天機器人工具，旨在幫助進行費用分類，但它經常出錯，需要手動修正條目。HJS Accountants未回應置評請求。

據前員工稱，與大多數人工智能產品發佈一樣，這些工具逐漸改進，但未能及時上線以支持2023年税務季的精簡簿記團隊。同年，Bench公司無法按時完成申報，併為大部分客户申請了延期。公司不得不重新僱傭簿記員，這進一步增加了財務壓力。

與此同時，熟悉公司運營情況的人士透露，Bench經常面臨資金短缺問題，並依賴過渡性風險融資和債務維持運營。據同一消息源稱，在Durrios任職期間，Bench償還了蒙特利爾銀行的債務，並從加拿大國家銀行獲得了增加的信貸額度。

去年秋天，Durrios向董事會表示公司再次需要資金。董事會追加了投資，並派Inovia Capital的Adam Schlesinger評估公司狀況。10月，在董事會為Bench尋找買家期間，Schlesinger被任命接替Durrios擔任CEO。但據在場並要求匿名的知情人士透露，Bench已違反其信貸額度的附加條款。

12月27日，Bench在官網發佈停業公告，建議客户轉向競爭對手Kick。根據破產受託人KSV的報告，1月份，作為合併業務運營的Bench Accounting Inc.和10Sheet Services Inc.申請破產，累計虧損達1.35億美元。加拿大國家銀行未回應置評請求，蒙特利爾銀行拒絕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