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退出全球警察角色 歐洲人陷入慌亂——彭博社

美國司法部可以僅因一筆可疑交易以美元結算就主張案件管轄權。

攝影師：Sarah Silbiger/彭博社近年來，嘉能可、空客集團和瑞士信貸因牽涉重大腐敗案合計支付了逾55億美元罰款。雖然法國和英國執法機構主導調查，但美國同行的介入對達成和解起到了關鍵作用。

如今令歐洲各國反腐官員震驚的是，這種協作時代可能即將終結。

本月早些時候，特朗普總統命令新任司法部長帕姆·邦迪停止執行《反海外腐敗法》，實際上暫停了美國對跨國賄賂案的介入。特朗普將這部1977年頒佈的全球反腐法律基石稱為"災難"，聲稱"沒人願意"與美國企業做生意。

目前尚難準確預判後續影響——該法設有五年追訴期，意味着若重啓執行，企業仍可能為該期間違法行為擔責——但歐洲各國當局正艱難應對失去全球最強公訴力量支持後的反腐鬥爭新局面。

2月5日，帕姆·邦迪與特朗普在華盛頓特區白宮橢圓形辦公室。攝影師：弗朗西斯·鍾/政客網/彭博社他們也在思考，特朗普是否會通過停止對美國公司的調查——甚至針對其外國競爭對手——來輸出他的“美國優先”議程。

“可能會出現一種感覺：美國公司適用一套法律，而其他所有人適用另一套法律，”倫敦科克賓寧律師事務所負責人彼得·賓寧表示，“從新任總統的言論來看，司法部似乎被期望推進美國的利益。”

在歐洲和英國，執法機構長期以來依賴美國提供線索並協助完成一些最重要的案件。“執法界沒有其他人具備這樣的影響力，”美國司法部刑事部門前高級官員戴維·里布基説。

美國擁有強大的工具。它可以僅因一筆可疑交易以美元進行就主張案件管轄權。嚴厲判決的威脅有時遠超歐洲允許的刑期）以及將潛在嫌疑人轉為合作證人的策略，對白領犯罪案件也至關重要。

前僱員的證詞在促成嘉能可公司因共謀違反《反海外腐敗法》認罪7億美元，以及瑞信因賄賂莫桑比克官員被罰4.75億美元（該行衰落的關鍵事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美國司法部對國際足球賄賂案的調查在2015年達到高潮，出現了瑞士警察進入蘇黎世五星級酒店逮捕國際足聯高層官員的史無前例一幕。

2015年蘇黎世鮑爾奧拉克酒店外的一輛警車，當局在此逮捕了數名國際足聯官員。攝影師：Michele Limina/AFP/Getty Images國家反腐敗機構（AFA）負責人伊莎貝爾·傑古佐表示，此類打擊行動也影響了各國當局處理腐敗問題的方式。2014年阿爾斯通在美國主導的起訴中認罪並支付7.72億美元罰金後，法國官員隨即加強了本國反腐措施。她指出：“據我們所知，目前沒有一家法國公司在美國被起訴”，這一事實表明相關努力已取得顯著成效。

《反海外腐敗法》最大罰單均落於外企

該法案開列的十大罰單中，僅一家企業來自美國

數據來源：斯坦福法學院、蘇利文克倫威爾律師事務所

歐美執法合作在2006年得到強化——慕尼黑檢察官突襲西門子總部時，發現了國際賄賂網絡的證據。由於該公司在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美國官員加入調查，最終促成16億美元和解協議。根據協議，西門子承認通過虛假記賬掩蓋13.6億美元賄賂和可疑支付，分別在德國支付5.96億歐元、在美國支付8億美元罰金。

該案成為跨國賄賂起訴的範本，為歐洲執法官員和企業律師開闢了新專業領域，同時警示企業除本國反腐機構外還需應對美國監管壓力。

2006年檢察官突襲西門子總部時，發現了國際賄賂網絡的蛛絲馬跡。攝影師：Andreas Gebert/彭博社負責西門子案調查的慕尼黑檢察官希爾格德·貝姆勒-赫斯爾表示，或許由於"反腐敗領域的緊密合作"，近幾十年來重大國際案件已有所減少。

雖然特朗普凍結《反海外腐敗法》的命令令許多人震驚，但該法案自其首個總統任期起就備受質疑。2012年他曾稱其為"糟糕的法律"，指責其使美國企業處於競爭劣勢。

但倫敦年利達律師事務所合夥人克萊爾·尼達指出，凍結《反海外腐敗法》未必意味着美國完全放棄全球反腐鬥爭。曾在英國嚴重欺詐辦公室賄賂調查部門工作一年的尼達表示：“我懷疑未來可能會針對非美國企業開展某種程度的反腐執法。”

伊莎貝爾·傑古佐攝影師：Frederic PITCHAL/Gamma-Rapho/Getty Images法國金融檢察官協會的傑古佐同樣提醒非美國企業需格外警惕：“那些涉及美國外交政策利益戰略性領域，或與美國經濟運營商存在競爭關係的企業，尤其需要建立完善的自我保護機制。”

目前，歐洲的檢察官們正在適應新的情況。

“當然，我們會想念這裏的美國人，“Freshfields白領犯罪中歐辯護業務負責人西蒙娜·肯普弗説。“但我不認為歐洲人會袖手旁觀，停止處理這些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