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最富有者之一文森特·博洛雷令投資者如坐針氈——彭博社

2022年2月，文森特·博洛雷（中）與兒子西里爾（右）和揚尼克在埃爾蓋-加貝里克的克爾德沃特小教堂。

攝影師：弗雷德·坦諾/法新社/蓋蒂圖片社

法國億萬富翁文森特·博洛雷在其故鄉布列塔尼精心策劃了一場天主教彌撒，以紀念其家族同名集團成立兩百週年，並向世界宣告他的退休。

2022年的儀式在一座哥特式小教堂內舉行，距離奧代特河不遠，這條河流自19世紀初就為家族的造紙廠提供動力。身着傳統服裝的博洛雷和他的四個孩子中的三個莊嚴地走進了法國西北部偏遠的教堂，小兒子西里爾手持鍍金十字架。

三年後，這位72歲的工業家轉型為媒體大亨，被稱為“法國的默多克”，仍然牢牢掌握着控制權。他被視為法國最具爭議的商人和傑出的企業狙擊手之一，他不僅沒有退居二線，反而正在監督其龐大帝國迄今為止最徹底的改革，該帝國在維旺迪SE、環球音樂集團NV和幾家法國媒體機構中持有股份。

根據彭博億萬富翁指數，博洛雷的淨資產為94億美元，使他成為法國最富有的人之一。

文森特·博洛雷攝影師：阿蘭·喬卡德/蓋蒂圖片社自教堂儀式後，博洛雷SE旗下公司經歷了出售、分拆、合併、收購或從阿姆斯特丹到巴黎、倫敦等證券交易所退市，所有舉措都旨在增強博洛雷的控制權，並可能為最終退休時的權力交接鋪平道路。

這些動作並不總能取悦少數股東，他們認為需要採取更多措施來釋放這個不透明企業集團的價值。但通過將這個以結構複雜著稱的集團重塑為一些觀察家認為最終可能更接近直系家族辦公室的模式，博洛雷及其繼承人將獲得更大靈活性，可自由進出投資或進行資產分割。

“文森特·博洛雷不願將畢生事業的複雜結構留給子女處理，"高木價值合夥公司創始人德斯蒙德·金斯福德表示，該公司去年購入了博洛雷控股公司的股份。“他簡化集團的方式取決於他認為子女應如何經營業務，在賦予靈活性的同時不喪失控制權。”

博洛雷錯綜複雜的商業帝國包含兩家上市控股公司——奧德特SE公司和博洛雷SE公司，後者又持有一系列企業的股份，涉及能源分銷、電池生產及音樂出版業務。還包括多家非上市實體，其中組織架構圖頂端的博洛雷投資SE公司。

波洛雷集團的一位代表未回應置評請求。

掌控之路

與許多企業家一樣，波洛雷難以放權或許並不令人意外。過去四十年間，他從父輩瀕臨破產的造紙廠廢墟中重建了這個商業帝國——1980年代初，他和兄弟以象徵性價格從愛德蒙德羅斯柴爾德投資銀行手中奪回了公司控制權。但與LVMH創始人伯納德·阿爾諾的專注執着或美國沃爾頓家族不同，他始終保持着機會主義作風，在航運、銀行、建築到媒體等領域不斷獵取被低估的資產。

1999年波洛雷在辦公室。攝影師：讓-克洛德·多伊奇/巴黎競賽畫報/Getty Images他典型的操作模式是先以少數股權介入，逐步擴大影響力，有時協助罷免首席執行官，最終在不支付溢價的情況下獲得控制權。近年來，他因保守派媒體CNews電視台及其廣播、平面媒體分支機構引發意識形態爭議，這些平台在法國收到了空前數量的監管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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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策略還造就了被稱為"布列塔尼滑輪"的極端複雜的組織結構。這個稱謂既暗指集團起源於布列塔尼地區，也影射其層疊式的所有權體系——波洛雷SE內部錯綜複雜的控股公司網絡形成了看似無止境的循環，使得整個系統更加撲朔迷離。該體系旨在用最小支出實現最大控制，堪稱"沒有多少資本的資本主義”。

在他表面退休的三年裏，博洛雷主要在位於巴黎時尚第16區的Compagnie de L’Odet辦公室工作。區。作為董事長，並且所有四個孩子和一個侄子都在董事會中，他正在策劃一系列變革性舉措，這些舉措將對他的業務產生深遠影響。

“這是一個複雜的結構，由一個可以行使專制控制的人制定的極具耐心的策略，”Arbiter Partners Capital Management研究主管羅斯·萊文説。然而，“在下一代多個成員參與管理的情況下，這種結構不太可能經歷代際過渡。”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博洛雷對其公司羣的結構進行了一系列修改，以簡化所有權。去年年底，Vivendi——一家由博洛雷SE持股近30%、價值85億歐元（90億美元）的法國媒體集團——分裂為四個實體，並在同樣多的證券交易所上市，這是迄今為止最大、最令人震驚的改組之一。這次分拆以驚人的速度完成，被宣傳為減少Vivendi所謂的集團折價的一種方式。然而，這一目標尚未實現。

Vivendi通過分拆未能提升股東價值

四個獨立實體的總估值低於分拆前媒體公司的估值

來源：彭博社

注：估值數據截至巴黎時間2月28日下午6點。Vivendi的股東每持有一股公司股票，就獲得每隻新股票的一股。

但在其他地方分拆上市後，波洛雷集團將能把控股權提升至30%以上——根據巴黎高等商學院公司金融學教授帕斯卡爾·奎裏的解釋，這一門檻原本會觸發法國主要交易所規則要求對剩餘股份發起公開收購。

奎裏表示：“分拆維旺迪時，波洛雷的首要目標並非降低集團折價，而是將維旺迪不同業務板塊在那些對控制權漸進變更更寬容的市場上市。”

這將使波洛雷集團在未來涉及分拆公司資產（包括全球最大唱片公司環球音樂集團和出版商阿歇特圖書）的併購處置中獲得更大主動權。

中小股東權益

然而這些變革能在多大程度上惠及波洛雷星系中各實體的中小股東，仍是個懸而未決的問題。過去三年間，波洛雷集團股價上漲33%，與法國股市基準表現一致。雖然部分觀察家認為企業隱藏價值將帶來更大收益，但其他人持更謹慎態度。

股票研究公司AlphaValue總裁皮埃爾-伊夫·高蒂爾指出：“試圖比文森特·波洛雷更精明將非常愚蠢。他顯然仍在幕後操控，最終目標完全是為了家族王朝。”

博洛雷集團（Bolloré SE）正試圖收購三家公司的少數股東權益，這些公司構成了循環持股結構的一部分。這三家公司持有博洛雷集團母公司的股份並相互持股，因此博洛雷集團實質上是在爭取對其母公司的完全控制權。

這項收購行動激怒了少數股東，他們認為即使12月提高了報價，價格仍然過低。爭議焦點在於獨立專家對博洛雷集團的估值，一些投資者指出該估值忽略了交叉持股網絡中約70億歐元的"隱性價值"。該交易正等待法國監管機構的批准，而監管機構已收到大量股東的投訴信函。

“這顯然是一次試探，“傑里米·阿拉姆表示。他自稱投資博洛雷系企業已有二十年，並對收購條款感到失望。他警告稱，若交易獲批，博洛雷系其他實體的少數股東可能面臨同樣處境。

12月巴黎維旺迪特別混合股東大會後，抗議者舉着"瓦解博洛雷帝國"的橫幅舉行集會。攝影師：澤維爾·加利安納/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博洛雷集團內部循環持股的內在價值長期存在爭議話題。持有該公司大量股份的雅克曼資產管理公司去年底估計，該公司價值是其市值的兩到三倍。

“博洛雷集團的實際價值遠超當前股價兩倍以上，”專注於家族企業並持有博洛雷旗下公司股份的東72王朝信託投資經理安德魯·布朗表示，“集團內部藴藏着數十億歐元的隱性價值”。

博洛雷近期一系列快節奏的企業動作加劇了外界對其終極目標的猜測。部分觀察家預測，母公司可能通過合併進一步簡化架構，最終形成類似阿涅利家族控股公司Exor NV的靈活結構——該公司直接持有法拉利NV、吉普母公司斯特蘭蒂斯NV、高跟鞋設計師克里斯提·魯布托、尤文圖斯足球俱樂部以及經濟學人集團的股份。

“其目標是將博洛雷轉型為家族辦公室模式，持有全球企業的少數股權，”Oddo BHF分析師傑羅姆·博丹在研究報告中寫道，“旨在分散風險的同時保持或增強控制權。”

繼承計劃

儘管博洛雷多年前就透露了2022年退休計劃，但這位自稱常被比作匈奴王阿提拉的企業家並無急流勇退之意。

博洛雷通過名為Sofibol的法國有限合股公司牢牢掌控其商業帝國。根據Sofibol章程，他擁有"無限期"領導權直至99歲；而在家族另一控股公司Bolloré Participations，他至少可擔任董事長至85歲。

從左至右依次為雅尼克、塞巴斯蒂安和西里爾·波洛雷，2023年4月攝於巴黎。攝影師：阿蘭·喬卡德/法新社/蓋蒂圖片社但顯然他正在為未來佈局。從控股公司Sofibol的股權結構可以看出四位子女中誰最具影響力——老波洛雷持有50%決策權，45歲的雅尼克和39歲的西里爾各持25%（另外兩名子女——47歲的塞巴斯蒂安和36歲的瑪麗不持股，在公司擔任的職務也遠非核心）。

波洛雷的傳承進程始於2018年的突發事件，這位家族掌門在因非洲港口合同腐敗案被起訴數日前，突然辭去維旺迪集團董事長職務。接任者是雅尼克，一年後其董事會席位由西里爾繼任。

該案件仍在審理中，尚未正式開庭。波洛雷的律師奧利維耶·巴拉泰利拒絕就腐敗指控置評，其法律團隊此前已否認相關指控。

雖然性格外向、擅長媒體公關的雅尼克是維旺迪業務的對外代表，但西里爾才真正掌控着波洛雷SE集團資金配置的決策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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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21年出版的企業家傳記中，波洛雷專章論述傳承問題，表示雖已規劃好四名子女的繼承方案，但過程並非一帆風順。

“我意識到傳承遠比想象中複雜，“他寫道，列舉了諸如掌權過久、僅傳遞財富而非產業資產等潛在陷阱，“見證過太多CEO精心籌備的傳承計劃最終全盤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