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GA欲終結我們所熟知的資本主義——彭博社
Adrian Wooldridge
顛覆美國資本主義的藍圖。
攝影師:多米尼克·格温/法新社/蓋蒂圖片社
美國企業界正在領悟温斯頓·丘吉爾關於鱷魚胃口的警告真諦。特朗普昨日重申對友好國家的關税政策,這只是他衝擊戰後繁榮基石的開始。特朗普陣營中一些最具影響力的人物決心更進一步,解構美國資本主義的偉大支柱——由公眾持股且專業管理的企業。
管理型企業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興起,當時企業家僱傭職業經理人提升經營效率,並向公眾出售股份籌集企業資本。企業史權威阿爾弗雷德·錢德勒指出,管理型公司用看得見的手彌補了市場無形之手的不足,從而將其推向美國經濟中心地位——尤其是在戰後長期繁榮期,併為想要效仿美國經濟成功的國家提供了全球範本。
彭博社觀點美國國際開發署裁決或成馬斯克終結的開端iPhone需迴歸本源以挽救人工智能煤炭成為特朗普礦產令的骯髒秘密倫敦在召喚,但我的手機在哪?如今華盛頓一些最具影響力的人物正試圖削弱錢德勒這隻"看得見的手"——先通過猛烈抨擊使其喪失自信,再用新規將其牢牢束縛,從而削弱其在經濟中的重要作用。相比伊麗莎白·沃倫或伯尼·桑德斯提出的任何構想,MAGA計劃對美國資本主義運作機制提出了更為根本性的挑戰。
對管理型公司最尖鋭的批評者凱文·羅伯茨,作為特朗普政府最具影響力的傳統基金會主席,以及爭議性文件《2025計劃》的核心推手(該計劃雖被特朗普競選時否認,但如今似乎正被積極推進),在其新著《破曉曙光:奪回華盛頓以拯救美國》中毫不掩飾反企業怒火——他多次呼籲將貝萊德、蘋果、谷歌和世界經濟論壇付之一炬。
羅伯茨反對的是管理資本主義的核心特徵:所有權與控制權的分離。他認為,在管理革命之前,公司的運營者對其成功有着個人利益關聯:或是發明了使其偉大的產品的創始人,或是紮根於當地社區的家族繼承人,以及從基層晉升的本地經理人。而如今,公司由企業精英掌控,他們的忠誠屬於管理階層而非任何特定企業。這些受過MBA訓練、滿口專業術語的世界主義者更關注達成業績指標而非創造優質產品,更在意達沃斯論壇上其他高層管理者的看法而非本地員工的感受。
羅伯茨曾寫道,將企業交給職業經理人就像把孩子交給保姆照看。但在他看來,這是位尤為惡劣的保姆。由於"全球主義經理人"更看重數字而非美國民眾利益,他們輕率地將工作崗位轉移到海外以尋求廉價勞動力。由於他們更在乎同類人的意見而非藍領下屬的想法,會對"阿西樂走廊"(注:美國東北部精英階層代稱)興起的每一股風潮卑躬屈膝,其中"覺醒主義"不過是最近也最有害的一例。
羅伯茨指出,通過交叉補貼和階級利益(企業管理者與監管者都畢業於哈佛),管理型公司與政府已緊密交織,以致常常難以區分政府止於何處、私營部門始於何方。"資本主義、社會主義與民主(1942年)中,他甚至引用了熊彼特的斷言:如果社會主義真的降臨美國,其形式將會是巨型企業。
羅伯茨提出了一系列激進理念,旨在將管理型公司從美國經濟核心地位中驅逐出去。第一:逆轉管理革命。羅伯茨主張企業應從基層而非大學招募更多高管,廢除那些因求職者缺乏大學學歷就自動篩除的算法系統。政府應停止通過税收優惠補貼大學。第二:讓所有權重新偉大。美國應減輕小企業監管負擔,並拆分谷歌、貝萊德等巨頭。除特朗普外,羅伯茨極少推崇的總統裏有一位是西奧多·羅斯福。第三:通過建立廉價進口關税壁壘、實施針對性產業政策來扶持美國實體制造商,從而為21世紀打造"主動型商業"。
該如何看待這些主張?羅伯茨的論述風格過於激烈(他最愛用"燒燬一切"的比喻),容易讓人將其視為離經叛道者。但華盛頓眾多要員認同其觀點。*《黎明曙光》*一書配有副總統JD·萬斯的前言,他認為"18世紀與現代蘋果、谷歌最相似的是英國東印度公司——這個公私權力雜交的怪物會讓其臣民完全喪失美國式的自由感"。密蘇里州參議員喬希·霍利譴責共和黨同僚"為利潤而利潤"的傾向,他表示:“共和制國家需要共和制經濟”。國務卿馬可·盧比奧已起草親勞工的共和黨改革方案,賦予工會更大權力。聯邦貿易委員會新任主席安德魯·弗格森宣佈將延續拜登政府嚴格的併購審查指南,這成為該派系影響力的早期例證。
羅伯茨還擁有一些強大的經濟力量作為後盾。研究美國民粹主義的學者喜歡將其描繪成被遺忘者對統治精英的反抗。但它同時也是家族資本主義對企業資本主義的反抗。唐納德·特朗普代表了商業階層中一個重要羣體:那些從父輩手中繼承公司、認為無需為財富道歉、厭惡DEI和ESG等MBA流行概念,並希望從他們眼中不過是僱傭工人的管理精英手中奪回資本主義體系控制權的人。隨着家族財富激增、硅谷不斷造就創始人億萬富翁,以及企業從公開市場轉向私有市場,可以説這部分商業階層目前正處於上升期。
那麼羅伯茨重構資本主義的理念如何?他指出的確存在一些問題:過分關注數字達標而非產品質量;管理階層的過度膨脹;管理者對毫無實質的流行概念的痴迷。他提出的應立即禁止僅因缺乏文憑就用算法篩除求職者的觀點值得采納。
但他並非首位將這些議題作為旗幟的人物:左翼人士數十年來一直抱怨美國企業重數字輕產品,而股票期權運動正是試圖解決所有權與控制權分離的問題。羅伯茨筆下的美國企業史浸透着懷舊情緒。安德魯·卡內基和約翰·D·洛克菲勒作為創始人既擁有又經營着自己的企業,但他們通過打壓競爭對手、欺壓工會贏得了"強盜大亨"和"鉅額財富惡徒"的罵名。名字古雅的賓州霍姆斯特德鎮,並未因其和平的地域化管理而被銘記。如今一些最冷酷無情的公司,如科氏工業集團或特朗普集團本身,恰恰是家族控制而非職業經理人掌控。
同樣,羅伯茨關於特朗普將成為小企業助推者的説法也難令人信服。白宮何曾有過比這位更親近寡頭的人物?西奧多·羅斯福可沒讓洛克菲勒在橢圓形辦公室揮舞電鋸,也沒把約翰·D·三世扛在肩上。相比改善掙扎求存的小企業主命運,特朗普首屆政府更擅長兑現其對商業王朝(沃爾頓家族和德沃斯家族)的承諾。
美國商界不應低估本屆政府的激進主義:1990年代同時獲得共和民主兩黨支持的美國企業精英,如今在國會兩院都樹敵頗多。但同理,美國小企業和藍領工人也不應指望"讓美國再次偉大"運動那些半吊子的懷舊反企業者能提供持久解決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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