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大米短缺：為何23萬噸不翼而飛且價格飆升——彭博社

去年稻米豐收，人們原本期待能緩解供應緊張。但今年消費者卻面臨着創紀錄的高米價。

攝影：Buddhika Weerasinghe/彭博社日本市售大米供不應求，但各方對短缺原因莫衷一是。

去年收成小幅增長，本應緩解供應緊張。然而今年消費者卻支付着創紀錄的高價，引發民怨與相互指責，政府被迫動用應急儲備。

作為每頓傳統餐食的主食，大米價格上漲已引發社會連鎖反應。消費者、清酒釀造商和餐館經營者怨聲載道，部分超市實施限購。農村地區的老農將大米寄給東京的孫輩，社交媒體上充斥着關於短缺的陰謀論。這場危機甚至波及外匯市場，成為日本央行一月加息決策的考量因素——該舉措推動了日元對美元升值。

日本大米市場採用複雜的分銷體系：農户將稻米賣給收購商，後者轉售給批發商，再流向商店餐館。儘管去年增產18萬噸，收購商卻報告實際收購量短缺23萬噸。負責監管日本最重要農作物的農林水產省，至今無法解釋這一矛盾現象。

日本農業協同組合的一家碾米廠。JA是收儲代理商之一。攝影師：郡山宗一郎/彭博社“大米確實存在，”農林水產大臣江藤拓在2月21日的記者會上表示，“如果從整體流通環節來看，有部分糧食被人為囤積隱匿，這導致了供應短缺。”

價格從去年八月開始大幅上漲，當時政府預警日本南部海域可能發生毀滅性地震。隨即出現恐慌性搶購，即便在預警解除後，米價仍未回落。

根據網站agrijob數據，稻農年收入通常介於250萬至300萬日元（1.7萬美元）之間，因此米價上漲對他們有利。雖然農户通常向持牌收儲商銷售，但政府自2004年起已放寬銷售對象限制。儘管網絡盛傳有人下鄉掃貨，但農户表示並非如此。

“不存在惡意幕後操縱者，”滋賀縣稻農矢倉孝和表示，“或許有中間商為投機囤積大米，但此舉無可厚非，商人逐利本是天經地義。”

日本米價飆升

基於2020年的全國消費者物價指數

來源：日本總務省

消費者正感受到壓力。標準5公斤裝大米價格已躍升至平均3952日元，同比暴漲95%。面對漲價潮，遍佈全國的7-11便利店於1月上調了飯糰和便當價格。這助推整體通脹率以2023年年中以來最快速度攀升。日本央行行長植田和男一年內三度加息，持續高企的物價可能導致進一步加息。

Sompo Institute Plus經濟學家小池正人表示：“消費者感知的商品價格對日本央行至關重要，因此米價不容忽視。”

去年大選中，民眾對食品價格的不滿成為執政黨自民黨議席縮減的因素之一。為緩解民眾負擔，政府決定向收購商投放儲備糧競標。

但這仍未平息大關豐的怒火。在東京田町折扣超市，面對限購"每户每日一袋"的告示和空蕩蕩的米架，他最終選擇了麪包。

“最近都沒買米，實在太貴了，“大關抱怨道，"（首相）石破是個蠢貨，政府該為高價負責。”

JA米廠五公斤裝大米。攝影師：郡山壯一郎/彭博社日本是個特例。全球範圍內，大米價格持續下跌，亞洲基準價格近期已跌至2022年以來最低水平。但對國產米的根深蒂固偏好、高昂的進口米關税以及複雜的供應鏈體系，使得進口大米難以平抑物價。

供應鏈首道環節的中間商需向政府報備收購來源與銷售對象。其中最具影響力的JA集團掌控着市場約半數交易，其餘數萬家中小型地方代理商則憑藉與農户和採購方的長期關係開展業務。

栃木縣農業公司經營者海老原英正表示，競爭已趨白熱化。以往小代理商對標準60公斤糙米開價比JA集團高300-500日元，如今因供應緊張，他們將給農户的溢價提高到3000-4000日元。

“這反映出大米供應多麼緊張，“海老原指出，“將促使更多生產者繞過中間環節，直接向消費者和餐廳供貨。”

農户和收購商對政府公佈的734萬噸2024年產量數據存疑。鑑於去年夏季創日本史上最熱紀錄，許多生產者反映收成下降，認為其他農户可能面臨同樣困境。

“我不知道是誰藏起了所有的大米，但我認為實際產量低於報告數量，”岡山縣農民Masato Takada表示，“高温造成了很大損害。”77歲的Yoshie Machida也有同感，她説因為高温，她對新潟大米的口感感到失望。

2024年4月福島縣政府的稻米儲備。來源：共同社/美聯社圖片為應對短缺，政府正動用專門倉庫中為地震或海嘯等危機儲備的庫存。計劃從3月10日至12日的15萬噸招標開始，共出售21萬噸以彌補缺口。政府總計持有約100萬噸應急儲備。東北大學農業市場研究專家 Katsuhito Fuyuki 教授表示，由於需求旺盛，即使增加供應也可能無法壓低價格。

“由於採用競價機制，價格不太可能大幅波動，”Fuyuki説，“本應做的是同時固定零售和餐飲渠道的價格。”

日本最大清酒製造商之一朝日酒造會長Hiroshi Sakurai認為，政府正在解決一個它自己助長的問題。為爭取農村地區選票，歷屆政府通過休耕來支持小農户並維持米價——這是基於人口萎縮將導致需求下降的預測。化肥和農藥價格上漲進一步擠壓了利潤空間。

日本水稻種植業持續衰退

來源：農林水產省

“日本尤其是農水省導致水稻種植業陷入絕境，“櫻井表示，“小規模農業難以為繼，我們必須轉向大規模種植。”

儘管稻米在日本飲食文化中佔據核心地位，但水稻種植業已持續衰退多年。據農水省數據顯示，稻農平均年齡約71歲，2015至2020年間從業人數下降25%。白鶴清酒生產經理水谷均指出，農民正承受巨大壓力。

“農業正在萎縮，“水谷警告道，“從業者持續流失將導致長期供應中斷，米價必將持續上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