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里布試點項目測試洛杉磯火災恢復志願者隊伍——彭博社

馬里布社區志願消防隊的成員們一月份站在帕利塞茲大火後的焦土上。

攝影師：傑克·伯格哈特

傑夫·弗雷姆踏過家門空蕩的入口，曾經鑲嵌在此的玻璃在他腳下嘎吱作響。屋內景象看似尋常，唯有覆蓋地板、傢俱甚至仍整齊疊放在雜誌上的電視遙控器的那層灰燼提醒着災難。他複述着聽來的故事：1月7日帕利塞茲火勢最猛時，消防員破門而入，拖着設備穿過客廳，衝上樓梯直奔露台，最終成功保住了他的房子——這是加州馬里布太平洋海岸公路沿線廢墟帶中第一棟倖存的住宅。漫步時，弗雷姆無意識地扶正牆上歪斜的照片，隨即自嘲地停住手。

“泰坦尼克號上的甲板椅，“他搖頭嘆道。

安德魯·庫珀緊隨其後，仔細檢查房屋狀況，尋找潛在危險損毀的跡象。二人邊走邊聊弗雷姆先前安裝的防火設施，比如銅製屋頂和巴西硬木圍欄。

此類探訪是庫珀持續火災善後工作的關鍵環節，這場大火夷平了近7000棟建築，另有近千棟受損。

庫珀頭戴頭盔，身穿防火黃色夾克，着裝如消防員，訓練如消防員，並獲准進入仍對公眾封閉的火災區域。但他並非職業消防員——他是洛杉磯縣消防局合作試點項目的一員，旨在加強聖莫尼卡山區的社區野火防範與應對能力。

這個名為"社區消防隊"的項目中，庫珀和其他49名當地居民志願投入時間參與對抗加州史上第三大毀滅性火災的戰鬥及災後恢復工作。他們中有人曾從事消防工作，也有人是建築、娛樂、金融等領域的從業者。許多人在這片土地長大，或正養育着自己的家庭。

消防隊的核心理念是成為專業消防力量與社區之間的橋樑。成員們接受了從火勢基礎到滅火技術的速成培訓，但主要任務是承擔非直接滅火工作，包括逐户疏散通知和通過房屋檢查加強防火措施。創始人布倫特·伍德沃德表示美國沒有類似組織，希望其模式能推廣至其他社區。但成立僅半年，隊員們就遭遇了庫珀預期五到十年後才會面對的挑戰。

當他們負責的七個社區接連爆發火災時，隊員們仍在進行訓練演習。11月初的布羅德火災首先襲來，這場50英畝的大火席捲了馬里布。幾乎整整一個月後，富蘭克林火災接踵而至，隊員們連續數日應對，先是挨家挨户預警居民，後又追擊零星火點。但成員們表示，與帕利塞茲火災相比，前兩次經歷相形見絀——這場火災成為對項目及其參與者的雙重壓力測試，他們目睹了家園的損毀，有些人甚至失去了自己的房屋。

這正是該組織訓練應對的情況；但同時也是一場超出許多人想象的災難。

組建社區消防隊

社區消防隊的構想源於2018年馬里布伍爾西火災的另一場災難，該火災摧毀了1600多棟建築並造成至少三人死亡。隨後幾年間，洛杉磯應急準備基金會主席兼首席執行官伍德沃斯與團隊共同撰寫了一份報告，通過100多次訪談總結了經驗教訓。

報告明確指出的一個挑戰是居民與急救人員之間的緊張關係——火災期間及災後，社區成員因溝通不暢多次與救援人員發生衝突。居民還抱怨疏散時間過長，以及火災後長期無法返回甚至查看家園。

帕利塞茲火災期間，社區消防隊員通過逐户敲門敦促居民撤離，併為高危建築灑水降温來協助消防員。攝影師：傑克·伯格哈特其他問題不僅限於這場火災，伍德沃斯和合著者指出，聖莫尼卡山脈社區的設計本身就缺乏防火彈性。從庭院景觀到房屋建材，他們認為需要明確業主在降低風險中的作用，並希望找到系統性解決這些問題的方法。

社區應急隊正是這一解決方案的提議。在某些方面，它類似於社區應急響應團隊計劃，即由急救人員向居民教授基本急救和應急響應規程，以便他們在災難發生時挺身而出幫助鄰里。該計劃同樣起源於洛杉磯，現已推廣至全美，培訓了超過60萬名志願者。

伍德沃斯認為，該應急隊與眾不同的地方在於其對災前、災中和災後全程協助社區的承諾，以及與洛杉磯縣消防局的合作：根據與消防局長的協議，這支民間志願者在應急響應期間被授權與消防員共同執行任務。這一機制也讓隊員們能直接向消防部門領導反映社區關切和需求。

隊員們接受了降低景觀火災風險的培訓，包括清除可能引燃的植被，挖掘溝渠形成火焰難以跨越的"防火線”。攝影師：傑克·伯格哈特伍德沃斯表示，其數十年國際救援工作中觀察到的各類志願者組織為該計劃提供了靈感。這種預防性措施與澳大利亞運行30年的社區消防隊有相似之處——後者已成為當地應對叢林火災的重要組成部分。這個被廣泛認為成功的項目教導居民如何為未來火災未雨綢繆，以及在火災波及房屋時如何保護建築。

“該計劃的更廣泛意義在於促進社會凝聚力，將鄰里團結起來，並在社區間的防火韌性建設，因為我們知道這需要整個社區層面的共同努力，而不僅僅是各家各户單打獨鬥。”澳大利亞自然災害研究中心首席執行官安德魯·吉辛表示。

社區消防隊還提供這些服務，使成員能夠對鄰居的房產進行家庭評估。行動總監基根·吉布斯表示，這是基於自願參與的原則進行的，他稱這些評估“無疑是我們所做的最重要的工作”。成員們免費為房主提供會面，但由房主自行承擔實施改進措施的費用。

吉布斯承認，這部分工作穿上防護裝備和學習滅火技術那樣“吸引人”，但加入該計劃的呼籲對一個早已意識到其風險的羣體來説很有吸引力，甚至在帕利塞茲火災之前就是如此。伍德沃斯表示，儘管這項工作是無償的、體力勞動，並且可能需要長時間執行危險任務，但仍有200多人申請加入第一批隊伍。

消防隊投入工作

當帕利塞茲火災首次爆發時，庫珀挨家挨户地鼓勵居民撤離，同時用揹包裏的水試圖保護着火的房產。在最初的幾個小時裏，許多消防隊志願者被部署在火災迅速蔓延的廣闊區域，面臨着類似的生死攸關的情況。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他們形成了固定的工作流程。每天早上7點，他們會在祖馬海灘舉行簡報會，這裏是來自加州各地、其他州甚至其他國家的4000多名消防員的指揮中心，他們聚集在一起應對這場超過23000英畝的大火。錯過晨會的人會前往馬里布一名成員的家中，那裏的車庫被臨時改造成了消防隊的行動基地。數十名志願者日復一日地出現，將消防隊的工作優先於他們的職業和個人義務。包括伍德沃斯在內的一些人因火災而被迫離開家園，在他們本已繁重的工作時間之外增加了通勤時間。

根據每位志願者能提供的時間長短，他們會被分配不同的任務，可能是快速遞送移動熱點到通訊中斷的區域，也可能是更復雜的任務，比如協助外地救援人員熟悉當地地形。

志願者們還處理了一些可能被忽視的請求。例如，吉布斯描述了他參與的"魚類任務”——護送一位水族館專家穿過火災廢墟，代表撤離家庭清理倖存房屋中的魚缸並檢查水泵。這類工作對於正在全力控制火勢或清理廢墟的一線救援人員來説可能無暇顧及，但卻能讓社區居民感受到他們的關切得到了重視。這正是該志願隊社區紐帶發揮作用的領域——他們與鄰里之間往往只有幾層人際關係，使得需要幫助或諮詢財產狀況的居民更容易聯繫到他們。

超越火災救援

該地區的消防部門負責人已公開讚揚志願隊對帕利塞德火災的響應。洛杉磯縣督察林賽·霍瓦特稱該團隊是"守護社區安全的重要力量"，縣消防局長安東尼·C·馬龍表示截至目前與志願隊的合作"堪稱完美"。

霍瓦特領導的督察委員會此前批准該志願隊作為持續至十月的試點項目，因此即將審議是否續期，伍德沃斯和吉布斯還期待可能的擴展計劃。但項目的延續也取決於資金保障：雖然目前通過非營利組織和政府撥款獲得支持，但作為洛杉磯應急準備基金會的一部分，該項目主要依靠捐款維持運作。

吉布斯表示，僅為一每人配備防護裝備就要花費約3000美元，此外"還有無線電、其他設備，培訓本身也很昂貴。“該消防隊目前正試圖籌集5萬美元，用於修理火災響應行動中使用的一輛受損卡車。伍德沃斯估計，目前該項目每年的運營總成本在150萬至200萬美元之間。

消防隊首批50名成員。攝影師：傑克·伯格哈特帕利塞德山火也為消防隊提供了亟待解決的教訓。吉布斯稱，他們在消防員遵循的高度專業化事故指揮體系中難以找準定位，有時難以保持持續溝通以確保全員安全可控。這些困境與澳大利亞社區消防隊的研究相呼應——該組織不僅遇到類似問題，還發現多年間難以維持培訓與人員參與。

從最初幾場火災中獲得的另一個經驗是：成員們除了體能訓練外，還需要心理健康支持。由於與社區的緊密聯繫，帕利塞德火災之夜目睹的損失對他們而言痛徹心扉——從當地地標建築的毀滅，到眼睜睜看着自己和親友鄰居的房屋被焚燬。伍德沃斯表示，他們已為需要幫助應對創傷和損失的成員提供了心理專家支持。

對於伍德沃斯和吉布斯來説，回顧過去幾個月並展望未來，只會更加堅定他們的信念：這支隊伍不僅被需要，而且可以成為其他社區的藍圖。當其他急救人員或援助提供者已經開始離開該地區時，這支隊伍的成員卻選擇留下，作為當地的專業知識來源，供鄰居們在重建家園、企業和公共空間時諮詢，同時將韌性考慮在內。

吉布斯説，最終，如果社區不參與解決自身的風險，火災易發地區可能會承擔更高的成本。

“我們必須意識到，我們可以共同努力，所有人都要參與進來，”吉布斯説。“這個項目的意義就在於此——展示所有機構、所有社區成員、所有利益相關者都在為此共同努力，他們都受到它的影響，只是方式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