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軟如何引誘Inflection AI員工放棄初創公司加盟 - 彭博社

Gary Rivlin

2025-03-20

2023年紐約Axios BFD活動上的Inflection AI聯合創始人穆斯塔法·蘇萊曼與裏德·霍夫曼。

攝影師：布倫丹·麥克德米德/路透社2023年秋，裏德·霍夫曼與穆斯塔法·蘇萊曼促膝長談，探討他們初創公司Inflection AI充滿不確定性的未來。自18個月前創立之初，Inflection就展現出不可錯失的潛力。霍夫曼堪稱硅谷人脈最廣的人物；蘇萊曼作為DeepMind聯合創始人曾以6.5億美元將其出售給谷歌，另一位聯合創始人卡倫·西蒙揚則是該領域頂尖研究者，二人皆自帶光環。Inflection推出的情感智能聊天機器人Pi迅速吸引了數百萬月活用户。

彭博商業週刊英偉達黃仁勳不願談論AI風險高管們奔赴瑞士阿爾卑斯山攻讀專業商科印度目的地婚禮催生新型旅遊經濟中國鼓勵青少年學習製造業以填補工廠崗位Inflection創始團隊將成功定義為用户規模突破數億乃至數十億。他們與投資人的宏大願景是打造估值可能超萬億美元的企業。從車庫或朋友客廳起步，最終成長為下一個谷歌或臉書——這本是硅谷精神的精髓。但面對生成式AI對資源的貪婪需求，像Inflection這樣的初創公司能否複製這條成功路徑，人工智能時代正對此提出根本性質疑。

Inflection並不缺乏投資者青睞。它已從微軟公司、英偉達公司以及比爾·蓋茨、谷歌前首席執行官埃裏克·施密特、阿什頓·庫徹和will.i.am等知名人士處籌集了超過15億美元。風險投資家莎拉·郭（霍夫曼的前商業夥伴）形容她2022年對Inflection的"重大"個人投資決定：“這根本不需要動腦子”。

## 為何人工智能正在創造史上最大壟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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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霍夫曼和蘇萊曼估算，要實現2024年前的宏偉目標，他們還需再融資20億美元。之後呢？40億？60億？100億？這些數字令人咋舌，卻似乎仍不足以應對未來挑戰。“我正飛往阿聯酋、日本、歐洲各地籌款，“時任Inflection CEO的蘇萊曼表示。

蘇萊曼曾斷言：“消費級AI領域的初創公司無一能成功。“攝影：温妮·温特邁爾/衞報/eyevine/ReduxInflection面臨的困境引出了關鍵問題：當入場券高達數十億美元時，那些試圖挑戰美國科技巨頭萬億市值壟斷的創業者還有多少機會？2023年末的擔憂在於，曾經主宰2010年代科技界的巨頭——谷歌、臉書、微軟、蘋果等——終將統治人工智能領域，扼殺新一代科技巨頭的誕生。“AI的經濟邏輯改變了硅谷創業的方程式，“霍夫曼指出。當創始人們認清這一現即時，公司的命運就已註定。

後來，在Inflection的創始人離職後，有猜測認為這家初創公司難以找到願意接受100億美元估值的投資者。然而據霍夫曼透露，他們已獲得超過10億美元的投資承諾，兩家頂級風投公司爭相領投此輪融資，其他資金雄厚的投資方也已加入。相反，這家初創公司擔心的是接下來必然要進行的更大規模融資。

“如果你看看大公司的動向，谷歌、微軟以及其他潛在競爭者，就知道它們每12到18個月就會推出新一代模型，”霍夫曼表示。谷歌母公司Alphabet Inc.和微軟各自持有約1000億美元現金儲備。還有Meta Platforms Inc.，其儲備金超過500億美元，並採取開源預訓練模型而非收費訪問的策略。前沿模型可在Hugging Face免費獲取，該平台作為開源成果的核心存儲庫。

這一發展徹底改變了競爭格局。“我們創業時根本沒想到有人會把最前沿的技術開源，”蘇萊曼説。面對這類替代方案，像Inflection正在開發的模型“本質上可能淪為大宗商品”的風險真實存在。

據蘇萊曼回憶，微軟CEO薩提亞·納德拉最早在12月——也就是他與霍夫曼那次發人深省的談話後一兩個月——首次提出讓他加入微軟的想法，並在1月中旬瑞士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期間的一次午餐會上繼續推進這個提議。微軟已經錯過了搜索和移動領域的機會，納德拉告訴蘇萊曼，他絕不讓微軟在人工智能領域再次落後。另一個因素無疑是OpenAI 2023年11月的董事會政變帶來的餘波——對微軟CEO而言這是個縈繞心頭的時刻，因為公司當時的AI戰略完全依賴於這家初創企業。

納德拉。攝影師：馬克斯·切尼/路透社“他對我説：‘來吧，在微軟內部你將獲得構建你正在打造的一切所需的全部支持’，”蘇萊曼回憶道。隨後幾周，蘇萊曼多次飛往微軟總部所在地華盛頓州雷德蒙德與納德拉共進晚餐。

蘇萊曼和霍夫曼討論過推遲決定、先完成20億美元融資輪再重新評估的方案。蘇萊曼一直堅持公司要開發面向消費者的應用；向其他企業出售Pi的變體版本只是備選方案。如此重大的戰略轉變可能會動搖這家仍需數十億美元投資的初創企業。“這種情況下的問題是，轉型期間很難融資，”霍夫曼表示，“因為你的説辭變成了‘我們對之前的方向失望了，但現在請給我們規模級資金來做這個新項目’。”

他提到了另一家資金飢渴的AI初創公司Anthropic。那年夏天，Anthropic CEO達里奧·阿莫迪預測，到2027年訓練單個模型的成本可能高達1000億美元。“Anthropic正在玩一場不斷籌集數十億美元才能維持的遊戲，“霍夫曼回憶當時的想法時説道，“穆斯塔法和我的判斷是，這條路行不通。“在霍夫曼看來，未來幾年Anthropic的命運將成為驗證他們是否做出正確選擇的現實測試。

公開場合下，Inflection的創始人們絲毫沒有流露自我懷疑。三月初，公司發佈新聞稿宣佈Inflection-2.5"在所有基準測試中與GPT-4並駕齊驅，且訓練算力消耗僅為一半”。蘇萊曼表示，那些月裏他們一面對外展現樂觀，一面內心對長期前景充滿疑慮的狀態堪稱"超現實”。“我們全力推進產品開發，但私下裏只有我和卡倫知道，我一直在與微軟進行着這樣的對話，“蘇萊曼説。（霍夫曼因擔任微軟董事會成員而回避了相關討論）

“優秀創始人的藝術在於：在堅定不移朝着當前方向前進的同時，為所有可能性保留選擇空間，“蘇萊曼説道。

微軟直接收購Inflection可能會很複雜甚至不可能。此類交易需要獲得聯邦貿易委員會和司法部的批准，而拜登政府對科技行業併購的審查力度比前任政府更為嚴格。最終微軟決定聘用蘇萊曼和西蒙揚，以及所有願意加入的Inflection員工。

到了二月，微軟的提議似乎已經敲定，蘇萊曼決定接受。“這是一個相對容易做出的決定，”他説。然而，在準備宣佈這筆交易之前，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完成，包括如何向Inflection的投資者交代——如果他僅僅在向他們兜售夢想後就離開，他們很可能會感到被背叛。漸漸地，蘇萊曼向公司裏需要協助處理後續事宜的同事透露了消息。Inflection的所有員工原定於三月在硅谷舉行全員會議，那將是公佈消息的最佳時機。納德拉主動提出要出席。

3月19日星期二上午9:30左右，站在台上的蘇萊曼感到焦慮不安，他準備分享這個消息。“大家都知道，過去幾個月我一直在努力籌集資金，”他開始説道。“最後一刻，薩提亞·納德拉向我們提出了加入微軟的提議。”蘇萊曼實際上並沒有直接説他決定接受這筆交易，但他開始列出的細節清楚地表明他已經做出了決定。他將成為微軟人工智能新部門的CEO，該部門將主導所有消費者人工智能項目，包括必應、Edge和Copilot聊天機器人。西蒙揚將擔任首席科學家，就像他在Inflection時一樣。“這裏的每個人都會收到錄用通知，”蘇萊曼説。

“不得不離開[Inflection]真的讓人心碎，”蘇萊曼對大家説。但他解釋説，考慮到人工智能的經濟形勢，他別無選擇。鑑於大型科技公司在這一領域的佈局，那些懷揣打造消費者人工智能產品雄心壯志的初創公司面臨着巨大的挑戰。他提到了谷歌的Gemini、微軟的Copilot和OpenAI的ChatGPT。這些項目背後的公司“每年將繼續在人工智能基礎設施上投入數百億美元，並且在未來許多年裏，他們的消費者人工智能產品將基本免費，”他説。

圖片來源：哈珀柯林斯蘇萊曼評價Inflection"中長期結構薄弱”。在微軟，他們將接觸到超過10億用户、近乎無限的財力儲備以及訓練模型所需的算力資源。“我最大的判斷是，未來5到10年內，消費級AI領域的初創公司無一能存活。“蘇萊曼説道。

納德拉在蘇萊曼之後登台。他首先表達了對團隊工作的讚賞，並呼籲在場所有人加入微軟。“這不是要你們來學習’微軟之道’，而是希望你們用自己堅信的產品創新方式來重塑微軟。“幾乎全體Inflection員工都選擇了跳槽。蘇萊曼透露，微軟提供的薪酬待遇"堪比頂尖1%AI研究員的收入水平”。

硅谷對此反應愕然。通常董事會不滿才會罷免CEO，或是像霍夫曼在領英那樣由創始人主動讓賢。當創業失敗時，創始CEO會為自己尋找退路。但社交媒體上人們紛紛表示，從未見過創始人以這種方式離開一家看似蓬勃發展的初創公司。很快，其他AI公司領導層也得出了與蘇萊曼相同的結論。隨後數月，包括Adept和Character.AI在內的多家資金充足的AI企業紛紛效仿，尋求科技巨頭的庇護。

官方而言，這並非Inflection的終點。在蘇萊曼宣佈離職的同一天，公司宣佈聘請肖恩·懷特接任CEO——這位霍夫曼的老友曾在Mozilla擔任高管，而霍夫曼當時是其董事會成員。公司將延續霍夫曼與蘇萊曼為挽救企業曾考慮的技術授權戰略。

“所有Inflection投資者今日都將獲得良好回報，“交易公佈後霍夫曼立即在X平台發文。行業媒體The Information隨後披露，微軟為獲得技術使用權將向Inflection支付6.2億美元固定費用。這家軟件巨頭另支付3000萬美元，換取Inflection承諾不就挖走大部分員工起訴微軟。種子輪投資者將獲得50%投資回報，A輪投資者回報率則為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