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需要火藥和TNT，但兩者都短缺——彭博社

硝化化學公司阿紹工廠生產火藥的最後幾步工序，讓人聯想到麪條的製作過程。一種纖維狀物質經過輥壓直至變得扁平如果凍，然後手工緊密卷繞並通過成型機擠壓成粗條狀，最後送入模具切割成顆粒，每顆尺寸精確到百分之一毫米。

這個高度依賴人工作業的流程令人驚歎。“我們不可能簡單地將大量爆炸物堆放在傳送帶上，沒人會接受這種操作，“位於上巴伐利亞因河畔阿紹、佔地90公頃的廠區運營總監奧利弗·貝克爾表示。

阿紹硝化化學公司是杜塞爾多夫軍火集團萊茵金屬的子公司。自2022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該工廠已將產能提升60%，並正在新建設施以在2025年中期前再增加40%產能。為維持全天候生產並滿足歐洲激增的彈藥需求，企業已招募約300名員工，部分來自陷入危機的汽車和化工行業。

歐洲各國政府為武裝烏克蘭動用了彈藥庫存，結果暴露出儲備嚴重不足的問題。此後各國開始全力提升炮彈和導彈產量，這使歐洲大陸的火藥、TNT及其他爆炸物庫存瀕臨極限。隨着歐洲準備大幅增加國防開支，少數幾家易爆物生產商正竭力擴大產能。

僅萊茵金屬公司就計劃到2028年將其推進劑產量提高50%以上。首席執行官阿明·帕珀格最近在財報發佈會上表示，為滿足需求，公司必須將產量提升至超過2萬噸，幾乎翻倍。

3月5日，在因河畔阿紹的Nitrochemie Aschau工廠，工人們正在混合不同批次的火藥顆粒以獲得均勻的最終產品。照片：勞拉·阿爾維茲/彭博社然而，製造商依賴的全球供應鏈錯綜複雜且充滿瓶頸。各國政府和企業需要激勵措施，促使民用化工向軍工轉型，簡化歐洲新建工廠和危險品運輸的法規，並確保目前主要從中國進口的基礎材料供應。

“一項協調的國防戰略應着眼於保障棉花資源，這種遠見我目前尚未看到，”德國槍械製造商和武器專業貿易協會主席邁克爾·布倫丁格表示。

動盪的市場

早在唐納德·特朗普就任美國總統前，歐盟成員國就設定了到2025年生產200萬發炮彈的目標，而去年產量為140萬發。2023年春季，歐盟委員會啓動了ASAP計劃（支持彈藥生產行動），撥款5億歐元以提升歐盟的彈藥生產能力。

歐洲對軍備的需求將持續增長。特朗普政府暫停了對烏克蘭的軍事援助，引發了對美國長期在歐洲安全承諾未來的質疑，並且不顧烏克蘭政府及歐洲盟友的反對，釋放出與克里姆林宮談判的意願。

“迄今為止，在彈藥供應方面做得太少，”企業諮詢公司Brunswick Group全球軍工行業聯合主管約阿希姆·彼得表示。“隨着局勢進一步惡化，現在正為此付出代價。”

炮彈需要兩種易揮發的成分：用於發射彈丸的推進劑和用於引爆的炸藥。這兩者在歐洲的生產都不足以滿足日益增長的需求。

現代彈藥推進劑的最重要成分是硝化纖維素，也稱為火棉。顧名思義，它是由浸入酸混合物中的優質棉花製成的。單發炮彈就需要多達12公斤的火藥。歐洲只有少數幾家推進劑生產商，包括萊茵金屬和法國公司Eurenco。根據ASAP計劃，歐盟計劃將推進劑產量提高50%以上，即每年增加1萬噸，這幾乎相當於六個阿紹硝化化學工廠的規模。

裝滿硝化纖維的桶（左）和位於阿紹硝化化學工廠的推進劑壓機。照片：勞拉·阿爾維茲/彭博社在炸藥供應方面，情況與推進裝藥類似。歐盟計劃將炸藥產量提高超過4300噸，預計增幅超過30%，但目前僅有一家由波蘭Nitro-Chem公司運營的大型TNT工廠。另一家工廠計劃在芬蘭建造。

用於塑料炸藥的替代材料（如PETN、HMX和RDX）的製造商面臨巨大壓力。據一位發言人表示，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挪威公司Chemring Nobel的需求量空前增長。 挪威業務已滿負荷運轉，訂單積壓量足夠數年生產。

正如炸藥和推進裝藥成為軍工企業的瓶頸，火藥和爆炸物製造商也必須克服自身供應鏈上的限制。

德國化學工業協會（VCI）指出，雖然德國、荷蘭、比利時和波蘭等歐洲國家擁有成熟的化學工業，但爆炸物前體僅佔其產能的很小部分。 高昂的能源成本和環保法規使得在國外生產化學品更為經濟，許多企業從中國進口硝酸等前體原料。

用於製造硝化纖維的大部分棉花同樣需要從中國進口——這個與俄羅斯保持戰略合作關係的全球最大產棉國。雖然存在木漿等替代棉花的方案，但目前無法按市場需求量進行生產。

萊茵金屬推進系統事業部負責人帕斯卡爾·施賴爾表示，Nitrochemie公司過去三年致力於保障其供應鏈安全。雖然仍需從歐洲以外採購棉花，但其加工棉短絨（棉纖維的加工形態）已轉為從歐洲及與歐盟關係良好的國家採購。施賴爾透露，該公司還儲備了可供數年使用的棉短絨庫存。“過去原料產地對我們並不重要。如今形勢已變，我們正全力將產能轉移至歐洲。“他説道。

根據彭博社對項目文件的分析，炸藥供應鏈中大多數硝化纖維素及其他特種化學品的主要生產商，都獲得了ASAP計劃的資助。

歐盟為彌補美國支持力度下降，近期提議提供1500億歐元貸款以增加國防開支。2025至2027年間，《歐洲國防工業計劃》（EDIP）將再為行業提供15億歐元歐盟資金，但該委員會條例尚未獲得歐洲議會批准。

專家指出，要解決供應鏈問題，長期市場與資金狀況至關重要。“過去兩年行業獲得大量訂單，但這種勢頭能否持續尚不明朗，“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安全研究中心國防政策研究主管阿莫斯·多西表示。

從民用生產轉向軍事生產伴隨着高昂的成本。例如，在塑料和染料工業中使用的一種硝化纖維素，其氮含量低於軍事用途的火藥棉。然而，從一種形式轉換到另一種形式在技術和法律上都非常複雜。

專家認為，政府必須找到減輕行業監管負擔的途徑。前士兵、Essing Sprengtechnik公司總經理斯文·施羅德表示，危險品運輸背後的物流複雜且受到嚴格監管。該公司30多年來一直為軍事和民用客户生產、運輸、儲存和銷燬炸藥。他表示，該行業的監管確保了工人和公眾的安全，但監管障礙也可能構成巨大阻礙。施羅德稱，卡車在烏克蘭邊境等待數週，軍事倉庫的審批可能需要數年時間。

Nitrochemie Aschau工廠的一個掩體。照片：Laura Alviz/Bloomberg他補充説，與原材料短缺相比，這些挑戰是次要的。“如果缺乏原材料，軍工企業將束手無策，“他説，“這個問題多年來一直被忽視。”

降低監管壁壘、為企業提供擔保、克服阻礙歐洲投資武器及其組件的社會和財政障礙，對於滿足需求至關重要——特別是因為俄羅斯幾乎沒有此類限制。

“我們必須在所有地方同時大規模地加強軍備，”約阿希姆·彼得·馮·不倫瑞克説。“一個以犧牲民眾利益為代價轉向戰時經濟的專制國家，正在迅速擴張。因此，顯然我們必須加快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