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對大學的抨擊實則無關DEI或反猶主義——彭博社
Francis Wilkinson
僅僅是個開始？
攝影師：羅伯特·尼克爾伯格/蓋蒂圖片社高等教育紀事報——學術界的行業新聞——的頭條讀起來像是前線戰報：
這些嚴峻的標題對應着行政部門對全國數十所大學發起的多方位攻擊。上週五，為保住聯邦資金，哥倫比亞大學向特朗普政府的一系列要求妥協，同意授予校園警察逮捕學生的新權力，並對該校的巴勒斯坦研究中心及中東、南亞和非洲研究系實施新的管控。一位大學管理人員告訴《華爾街日報》，鑑於聯邦政府的巨大權力，與特朗普政府對抗超出了學校的能力範圍。
彭博社觀點讓各州在選民驗證中發揮主導作用白宮剛剛自擺烏龍的世界盃更多家長需要與孩子進行的大學對話加州關税訴訟的雙重目的各機構面臨的壓力各不相同。一些機構因涉嫌違反政府禁止多元化、公平和包容舉措的行政命令而受到調查；另一些則因涉及跨性別學生政策被查；還有如哥倫比亞大學等機構，則因被指控存在反猶太主義行為而陷入風波。
然而，這些威脅性懲罰並非針對校園運動隊或社交生活，而是直指美國探索與創新的命脈——聯邦政府向高等教育機構提供的數億美元科學經費、研究撥款和税收減免。若特朗普進一步推進對大學捐贈基金徵税或大幅削減聯邦學生貸款支持的計劃，更多威脅將接踵而至。
對任何大學而言，這都是一個棘手的政治困境。許多高校似乎已難以應對。
多所大學的民主學者和政治科學家指出，在特朗普當選前，他領導的威權主義運動可能對政府和公民社會造成危險後果。當眾議院傳喚大學校長參加聽證會，指責其未能壓制校園反以色列抗議時，高校已提前感受到這種壓力。
然而，大學領導者們對特朗普重返華盛頓似乎仍毫無準備。雖然偶爾有些聲明——比如普林斯頓大學校長一篇不平靜的文章——但幾乎沒有組織起集體行動。許多人似乎都在逃避公共責任，希望能在風暴中保全個人和機構不受太大損害。
他們已錯失良機。如今高校招聘凍結已成普遍現象，許多學者失去了本以為十拿九穩的工作機會。各校正忙着從官網和課程中刪除任何可能被MAGA陣營視為支持多元化、公平或包容的罪證內容。
特朗普必然會將矛頭指向高校。擁有大學學歷的選民幾十年來持續倒向民主黨；研究生學歷選民更是民主黨的鐵桿支持者。皮尤研究中心對2020年大選（2024年驗證結果尚未出爐）的分析顯示，研究生學歷選民以67%對32%支持拜登，領先35個百分點。而高中及以下學歷選民則多15%支持特朗普。
大學和學院的教職工羣體，其研究需經同行評議，且脱離事實的理論往往難以持久，他們並非氣候否定論、新冠虛假信息、1月6日真相扭曲論、QAnon等政治聯盟的天然支持者。隨着共和黨日益依賴謊言和陰謀論，一位又一位教授揭露了這些論調的欺詐本質。
多年來，右翼媒體對精英自由派學院政治正確性的惱人癖好給予了大量（且常常是不準確的）關注。但真正引發特朗普政府攻擊的，並非對學校所在部落土地的冗長聲明，或對民族食品真實性的抱怨，而是那些掌握研究的專家們有能力揭穿MAGA陣營關於社會、經濟和歷史的神話。
“大學有責任辨別社會中的主張哪些是真實的，哪些是虛假的，”中歐大學前校長兼教務長邁克爾·伊格納季耶夫説道。這所美國特許的大學在2017年，即一位志同道合的總統入主白宮後不久，被匈牙利獨裁者維克托·歐爾班開始從布達佩斯連根拔起。“當社會必須做出公共選擇時，大學是決定哪些信息能成為知識的守門人。”
這是任何威權政權都不願輕易讓渡給公民社會的權力。《紀事報》的標題作者或許比美國一般媒體更直白地揭示了一個全球公認的現實：威權主義者攻擊學術界，以便將它的知識和專業知識曲解為自己的宣傳和控制工具。
“任何允許非法抗議的學院、學校或大學，所有聯邦資金都將停止撥付，”特朗普在3月4日的社交媒體上發文。“煽動者將被監禁或永久遣返原籍國。美國學生將被永久開除，或根據罪行逮捕。”
特朗普的外來詞彙——“非法抗議”……“煽動者將被監禁”——呼應了那些沒有憲法保障言論、集會或正當程序權利的國家的獨裁者。他的言論同樣與異域圖謀相關：他試圖讓美國大學像中國、匈牙利和俄羅斯的大學一樣，屈從於黨派需求和個人意志。
“特朗普政府正在對公民社會發動一場戰爭，”衞斯理大學校長邁克爾·羅斯——少數幾位不畏強權的大學領袖之一——對MSNBC表示。
這場衝突在3月3日達到新高潮，當時特朗普政府以校園內“混亂和反猶騷擾”為由，通知哥倫比亞大學將對其聯邦合同和撥款進行審查。3月10日，政府宣佈對其他59所學校展開類似調查。
在政治緊張加劇的當下，一所擁有多元學生羣體的大學裏，言論自由與不當言論之間的界限往往難以界定。哥倫比亞大學管理層在2023-2024學年加沙抗議活動中多次應對失當。某些事件讓猶太學生感到不安——其中部分事件似乎就是蓄意為之。但二十歲的年輕人和大學管理者都有從錯誤中學習的能力，而政府打壓無助於這一成長過程。
MAGA對大學校園反猶主義的關注無論如何都只是藉口。畢竟，這是一個隨意使用"全球主義者“誹謗和反猶主義老調的政治運動。其兩位著名領導人曾行過致敬禮，看起來與納粹禮驚人相似，但技術上卻不算納粹禮。這場運動的領導者曾將舉着火把高呼"猶太人不會取代我們"的暴徒稱為”非常優秀的人"。多名1月6日騷亂者——均獲特朗普特赦——曾公開表達對希特勒的崇拜。
MAGA對正當程序的承諾同樣值得懷疑。對哥倫比亞大學的"全面審查"必定異常迅速。3月7日宣佈審查四天後，政府就以該校"面對猶太學生持續遭受騷擾仍無作為"為由，立即取消了約4億美元的聯邦撥款和合同。
“特朗普政府以‘保護猶太人’為名，從哥倫比亞大學削減了4億美元資金……這根本不是要保護我們任何人，而是要掏空我們的機構和民主，”美國猶太公共事務委員會首席執行官艾米·斯皮塔爾尼克在社交媒體上發文表示。
此類資金削減不僅斷送了未來研究的資金來源，更摧毀了已投入無數小時勞動的價值。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表示，在特朗普政府終止超過8億美元的美國國際開發署資金後，將在美國及其他地區裁減2200個工作崗位——其中大部分資金原本流向布隆伯格公共衞生學院。（該學院曾接受彭博新聞母公司彭博LP創始人兼大股東邁克爾·布隆伯格的捐贈。）毫不誇張地説，許多人將因資金斷供而喪生。
中歐大學的伊格納季耶夫指出，如此大幅削減資金將威脅“聯邦科研資助與美國大學之間長達80年的合作關係。正是這種合作使美國成為強國，使美國在醫學、生物科學和人工智能領域保持領先地位。”擁有哈佛大學歷史學博士學位的加拿大人伊格納季耶夫如是説。
“如果他們執行並落實這一舉措，”他補充道，“將摧毀聯邦政府對科學與醫學的支持與美國大學之間的聯繫，這種聯繫對美國繁榮和健康領域的進步至關重要。”
這種恐懼與厭惡情緒已遠遠超出藍州精英大學的範疇。懷俄明大學經過內部審查後，於本月終止了與“博士項目”非營利組織的合作，該組織旨在“通過培養能激勵、指導和支持未來領袖的商學院教師，擴大職場人才庫”。該校此前已迫於共和黨州政府的壓力關閉了多元化、公平與包容辦公室。
俄亥俄州的共和黨議員正推進一項強制性立法，旨在廢除多元化、公平與包容項目，禁止公立高校對“爭議性信仰”表明立場，並允許解聘終身教授——可能僅因其將專業見解應用於此類“信仰”。拒不遵守的高校將面臨資金削減風險。
肯塔基州議會預計將於本月晚些時候通過針對州立高校的反多元化、公平與包容法案——此舉將推翻民主黨州長安迪·貝希爾的否決。
在另一個州級系統中，美國農業部凍結了本月早些時候對緬因大學各校區的資助。這起事件值得審視，因為它揭示了華盛頓的威權統治。這些學校去年從農業部獲得了約3000萬美元資金。但在2月22日，也就是緬因州民主黨州長珍妮特·米爾斯在會議上拒絕屈服於特朗普壓力成為新聞的第二天，該部門宣佈進行"合規審查"，以確定緬因州的學校是否在執行特朗普禁止跨性別女性參加女子體育比賽的行政命令。
特朗普曾警告米爾斯，如果她不服從他的跨性別指令——她誓言遵守州和聯邦法律並要與他"法庭見"——她的州將受到懲罰。“你最好照做，你最好照做，“他對她説，“因為如果你不這樣做，你根本得不到任何聯邦資金。”
聯邦資金凍結宣佈兩天後，緬因州參議員蘇珊·柯林斯宣佈由於該參議員"與政府協商”，農業部已恢復資金撥付。柯林斯是共和黨人，她投票支持了特朗普所有內閣提名中除一人外的雜牌和不合格人選。她為緬因州進行的斡旋，呼應了國會共和黨議員努力恢復埃隆·馬斯克的政府效率部在共和黨選區特別削減的聯邦職位。然而最終這可能還不夠。上週六，特朗普要求緬因州州長做出”徹底道歉"，並承諾永不再次挑戰聯邦政府。
其他人正試圖通過內部渠道阻撓特朗普的行動。哈佛大學最近聘請了被《商業內幕》稱為“MAGA世界頂級遊説公司”的巴拉德合夥公司，以幫助該校抵禦MAGA陣營的攻擊。其他大學也在大量招募説客。
遊説者不太可能逆轉這場風暴。特朗普政府拘留與哥倫比亞大學和喬治城大學有關的合法居民，僅因其言論不符合政府立場，這可能是對校園及其他地方異議人士進一步逮捕的先兆。在一位持H1-B簽證的醫學院教師被拒絕再次入境美國後，布朗大學已建議國際學生和教職員工避免旅行，以免被美國政府人員驅逐出境。
“我們正處在政府被威權主義接管的進程中，”哥倫比亞大學前校長李·博林傑告訴《高等教育紀事報》，“我們部分問題在於缺乏想象力。我們無法預見這件事最可怕的演變形式。”
對哥倫比亞大學的打壓帶來一個振奮人心的結果：該校頂尖學者們運用專業學識公開回應當前事態。他們實質上重建了學術機構及其道德與教育使命。猶太學者發表文章譴責特朗普“將反猶主義工具化”的行為；政治學教授聯署聲明反對特朗普的反民主攻勢；法學學者揭露了特朗普政府法律主張的核心腐敗；而一羣大學史學家則恰如其分地指出，特朗普政府試圖對大學實施“政治控制”的做法是史無前例的。
由於歷史總是擁有最終發言權，我將以他們的聲明部分內容作為結語：
威權政權總是試圖控制獨立的學術機構。這正是我們當前目睹的情景。我們呼籲哥倫比亞大學及全球各地的學者、學生、行政人員和教職工拒絕這種支配高校的企圖。此類干預會危及我們誠實思考過去、現在與未來的能力，也剝奪了學生自主學習與獨立思考的應有權利。無論在此處還是他處，若這種控制成為現實，都將使任何真正的歷史學術研究、教學和知識共同體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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