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削減國際援助機構撥款震動日內瓦 - 彭博社

日內瓦擁有38個國際組織，僱傭了2.9萬人，每年支出約70億美元，並支持約400個非政府組織——所有這些組織現在都面臨資金挑戰。

攝影師：Stefan Wermuth/Bloomberg1月下旬，唐納德·特朗普以兩項直接針對日內瓦的行政行動開始了他的第二個總統任期。日內瓦這座湖畔城市長期以來被譽為全球公共衞生、和平締造和外交的中心。

總統將美國從世界衞生組織中撤出——該組織在過去兩年中從美國政府獲得了13億美元——並着手取消美國國際開發署持有的大部分合同，這一舉措目前正在法庭上受到挑戰。

這些變化在日內瓦州立即顯現。除了是《日內瓦公約》簽署地和冷戰首次緩和的發生地外，該市還是38個國際組織的所在地，這些組織僱傭了2.9萬人，每年支出約70億美元，並支持約400個非政府組織。直到最近，這個生態系統還得到了美國的慷慨援助。現在，世界衞生組織正在緊急尋找替代捐助者，日內瓦的議員們提議從地方預算中撥出1100萬美元，以彌補美國國際開發署削減資金後非政府組織的工資缺口。該計劃仍在審議中。

在全市範圍內，其他機構預計這些削減將使現有的資金危機更加惡化。國際紅十字委員會的主要辦公室位於俯瞰聯合國校園的山頂上，該組織在2023年裁減了瑞士總部的270個職位後宣佈凍結招聘。在街道的另一邊，聯合國難民事務高級專員辦事處表示，至少有400個職位將消失。國際移民組織在捐助資金前所未有地削減30%後，正在日內瓦裁減250多名員工。

日內瓦國際組織面臨迫在眉睫的危機

該市許多大型多邊機構已實施招聘凍結、裁員或面臨其他組織困境

日內瓦的問題並非始於現任美國總統。全球孤立主義轉向已持續數年，而瑞士自2000年代初就開始偏離嚴格中立立場——這一立場曾是其自詡為世界公正仲裁者的核心。然而在特朗普"美國優先"政策下，日內瓦如今尷尬地象徵着不再佔據主導地位的自由主義秩序。

“國際合作理念、全球主義者身份曾是一種時尚標籤，但在多數國家，國家利益已變得重要得多，“日內瓦高等國際關係學院國際貿易法教授喬斯特·保維林表示，“這對日內瓦不利。”

這種轉變的跡象在聯合國歷史悠久的萬國宮隨處可見：為節省電費，夏季温度設定為26℃，冬季21℃；週末節假日關閉建築以降低人力成本。聯合國日內瓦辦事處總幹事塔蒂亞娜·瓦洛瓦婭表示，這些措施於去年四月實施，因193個成員國中有51國未全額繳納2023年會費。近一年後，財政壓力加劇。聯合國數據顯示，截至三月，欠費國家增至121個，僅中美兩國去年就拖欠11.4億美元。

日內瓦紅十字博物館警告稱，在紅十字國際委員會削減數百個工作崗位後，該館面臨關閉風險。攝影師：法布里斯·科夫里尼/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出現流動性危機的主要原因是成員國沒有全額及時繳納會費，這在一定程度上源於對自身利益的過度關注，“紐約國際危機組織聯合國專家瑪雅·昂加爾表示。

白宮在美國資助的日內瓦國際機構和非政府組織中傳閲的問卷進一步表明，特朗普政府正在重新評估其承諾。為爭取持續資助，受訪者必須確認"該項目不屬於氣候或’環境正義’範疇”，並回答其工作是否"通過減少對國際組織或全球治理架構（如聯合國、世衞組織）的依賴來強化美國主權”。

網絡媒體《日內瓦觀察家》創始人兼主編菲利普·莫塔茲表示，這份問卷令許多當地居民感到困惑。

“人們的情緒從純粹恐慌到對這種做法極度憤怒，再到對事態發展的極端憂慮，“他説道。他預測即將到來的裁員與高級別峯會流失疊加，將導致日內瓦在國際舞台上的角色出現"重大削弱”。

中立性偏移數十年來，瑞士的多邊主義與其長期奉行的中立原則時而緊張共存。這一平衡在21世紀初被打破——瑞士先後加入聯合國和國際刑事法院。2021年喬·拜登與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在日內瓦會晤重啓兩大國關係時，遵守國際人道法的義務尚不構成問題。然而不到一年後，此類會晤已無可能。

2021年6月美俄日內瓦峯會上，喬·拜登與弗拉基米爾·普京會晤。彼得·克勞恩澤/瑞士聯邦外交部/彭博社2月17日，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前）抵達利雅得，與美國國務卿馬可·魯比奧舉行會談。圖片來源：俄羅斯外交部/阿納多盧通訊社/蓋蒂圖片社自俄羅斯全面入侵烏克蘭後，瑞士作為國際刑事法院成員國意味着普京若踏入該國將面臨自由風險。該法院已對其強制轉移烏克蘭兒童至俄羅斯的政策發出逮捕令。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也因法院對其發起的加沙戰爭指控陷入相同境地。

如今，曾常設於日內瓦的高風險談判正逐漸轉移他處。2月，美國國務卿馬可·魯比奧與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在利雅得舉行近三年來兩國首次高級別會晤。3月，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赴沙特首都進行停火談判，特朗普與普京預計將於今年晚些時候在此會面。今年早些時候，以色列與哈馬斯之間的初步和平協議在卡塔爾斡旋下達成。

瑞士2022年決定對俄羅斯實施歐盟制裁，此舉也影響了日內瓦核心大宗商品貿易。據遊説組織瑞士貿易協會數據，制裁生效前，四分之三的俄羅斯原油及石油產品出口經日內瓦交易。而據一份報告顯示，目前多數交易已轉至無制裁的迪拜——迪拜多種商品交易中心數據顯示當地現有約2.2萬名交易商，較2022年增長約三分之一。俄羅斯盧克石油公司貿易部門Litasco已將數名關鍵員工從日內瓦辦事處調往迪拜。

瑞士貿易協會秘書長弗洛倫斯·舒爾赫表示，日內瓦仍是貢沃、托克、摩科瑞和維多等大宗商品巨頭的總部所在地，這些企業近年創紀錄的利潤為州税收帶來激增，但行業地理格局正在改變。她指出，在制裁實施前，貿易公司在日內瓦與迪拜的員工比例是4:1，如今某些企業已出現倒置現象。

從財務數據看，日內瓦近年表現亮眼。2019至2023年間跨國公司僱員人數增長近5%，達11.2萬人。但今年2月全球最大商品檢驗公司SGS宣佈計劃從原美術風格總部遷往税收窪地楚格，加劇了企業外流擔憂。國際組織僱員數過去五年增長9%至約2.9萬人，但當地正預期該數字將至少出現大幅下滑。

2024年由卡塔爾出資翻修後的聯合國日內瓦萬國宮第十九號廳攝影師：卡普辛·沃耶/漢斯·盧卡斯/Redux多邊機構內部普遍認為，日內瓦的國際地位不會消失，但隨着其他威權傾向國家填補美國留下的空缺，權力格局將發生轉變。

中國正積極謀求在國際組織中擴大影響力。過去十年間，中國外交官已擔任世衞組織和國際電信聯盟要職。最新研究顯示，該國正着力培養新一代多邊機構領導人，其策略之一是在聯合國系統爭取更多實習崗位。

美國從聯合國撤退是“中國成為全球南方領導者的絕佳途徑，”莫塔茲表示，並補充説這甚至不需要他們增加財政承諾。對於像阿拉伯聯合酋長國和卡塔爾這樣的海灣國家來説，它們最近花費了4000萬美元來翻新日內瓦萬國宮的兩個木質鑲板會議大廳，這一真空狀態提供了另一個機會。他説，它們“以低廉的價格提升了自己的形象”。

這位日內瓦的長期居民、瑞士廣播電視台前新聞負責人將當前時刻描述為“一個歷史週期的結束”。莫塔茲表示，當美國試圖拆解多邊體系，同時思考“美國優先”外交政策可能是什麼樣子時，“位於其核心的日內瓦正受到巨大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