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限量供應玉米餅，而墨西哥國家石油公司（Pemex）拖欠供應商賬單——彭博社

墨西哥國家石油公司（PEMEX）員工和服務供應商聚集在卡門城港口入口處。

圖片來源：塞薩爾·羅德里格斯/彭博社

墨西哥國家石油公司嚴重的財務危機在卡門城的每個角落都清晰可見。

在這座島嶼上，運送工人前往墨西哥灣石油平台的渡輪因欠費而定期停運。專門接待石油工人的利雷酒店幾乎空無一人。而在工人們需要連續工作14天的海上平台上，供應商限量供應玉米餅且只提供豆類食品——與此同時PEMEX已積欠了數十億美元的未付款項。

根據墨西哥競爭力研究所數據，截至2024年底PEMEX拖欠供應商款項達5062億比索（243億美元），創下至少13年來最高紀錄。這導致部分承包商中斷了對該石油公司的服務，其他供應商則通過減少輪班和削減開支將壓力轉嫁給工人。

PEMEX在卡門城的辦公場所圖片來源：塞薩爾·羅德里格斯/彭博社儘管PEMEX（其拒絕就本文置評）多年來一直揹負着"全球負債最重石油公司"的尷尬頭銜，但其財務問題正達到臨界點。去年該公司報告虧損300億美元，創下自2020年新冠疫情封鎖導致石油需求暴跌以來的最差業績。此外，其償還1000億美元債務面臨困難，其中15%將於明年到期。如今隨着供應商瀕臨反抗邊緣，這家公司不斷累積的未付賬單恐將抑制本已處於40年來最低水平的石油產量，導致其更難獲得所需收入。

卡門城的衰落反映了墨西哥石油工業的頹勢。這座島嶼城市曾是海盜襲擊西班牙船隻的巢穴，1970年代海上石油的發現讓它一度繁榮。隨着斯倫貝謝、貝克休斯和哈里伯頓等公司在此設立分支機構，為墨西哥國家石油公司(Pemex)的淺水油井提供支持的企業帶動了當地經濟發展，創造了高薪就業崗位。就在12年前，住在公司豪華專屬社區（內含鄉村俱樂部）的Pemex高管們還能直飛休斯頓並當天往返。

但在墨西哥石油產量於2000年代初達到頂峯後，總統恩裏克·佩尼亞·涅託政府的私有化進程終結了Pemex的黃金時代。隨後，總統安德烈斯·曼努埃爾·洛佩斯·奧夫拉多爾的保護主義政策嚇退了外國投資，而多年的管理不善和腐敗導致石油產量跌至歷史低點，Pemex的債務則創下歷史新高。

如今，Pemex位於市中心的住宅區裏，那些曾經豪華的房屋幾乎全被廢棄。

卡門城也瀰漫着被遺棄的氛圍。儘管這裏是墨西哥海上石油工業的基地，但根據墨西哥國家統計地理院(Inegi)的數據，該城市的就業不足率（即希望獲得更多工作的兼職就業者比例）在墨西哥39個主要城市中最高。“如果用一個詞概括，我會説是毀滅性的，“卡門城商業協會(Canaco Servytur)主席卡洛斯·阿爾霍納·古鐵雷斯表示。“為了復甦，我們當然不僅需要償還欠款，更需要在未來兩年內持續履行合同並保持穩定付款。”

卡洛斯·阿爾貝託·阿爾霍納·古鐵雷斯，當地商會主席。圖片來源：塞薩爾·羅德里格斯/彭博社墨西哥國家石油公司（Pemex）財政狀況的急劇惡化在其石油平台上感受尤為明顯，這些偏遠設施只能通過渡輪和直升機抵達。二月，平台工會成員進行了絕食抗議，反對食物配給制。而在被稱為"浮動旅館"的承包商工人宿舍裏，甚至用水也受到限制，一名不願透露姓名的廚房工人表示，因擔心報復而選擇匿名。

“工人們不得不自帶補給，用拉麪、薯片和金槍魚罐頭塞滿行囊。當物資耗盡時，有些人會請妻子花錢託其他工友幫忙捎帶補給。“芝加哥大學人類學家卡羅爾·伊格萊西亞斯·奧特羅説道，她常駐卡門城研究墨西哥石油行業的勞動與債務問題。“承包商正通過緊縮措施向Pemex施壓要求恢復付款，即便這意味着有時會在此過程中侵犯勞工權利。”

此外，部分員工表示已未收到數月薪資。Pemex承包商Blue Marine的焊工布拉斯·瓦倫蘇埃拉在三月初的採訪中稱，公司拖欠了他在Pemex平台工作三個14天輪班的工資。該承包商還停止支付交通、食宿費用（這些以往都是常規福利），並進行了全員裁減，瓦倫蘇埃拉補充道。

墨西哥國家石油公司供應商債務創13年來新高

隨着產量暴跌，拖欠承包商的款項激增

來源：墨西哥競爭力研究所（IMCO）

Blue Marine公司證實墨西哥國家石油公司存在付款延遲，但強調該承包商始終按時支付員工工資，人員裁減是由於墨國油對承包業務需求減少所致。根據承包商提供的文件，截至3月20日Valenzuela已收到全額付款。“我們珍視其才華及對公司和客户的重要貢獻，“Blue Marine合規總監Paulo Carreño King表示，“同時相信墨國油與墨西哥政府將解決當前供應商欠款問題。”

左側為焊接工Blas Valenzuela，就職於墨國油承包商圖片來源：César Rodríguez/彭博社儘管墨國油堅稱不會為節省成本解僱正式員工，但承包商層面的失業潮可能危及該公司員工及國家石油生產。輔助人員、維修工和安全檢查員的減少，正使爆炸、火災和原油泄漏事故以驚人頻率發生。2021年墨西哥灣"火眼"泄漏事件及2023年平台爆炸致2人死亡等事故，曾促使這家國企承諾實現零死亡目標，但此後仍至少有6人遇難。

債務危機已嚴重到總統克勞迪婭·辛鮑姆今年初親自介入，承諾墨西哥石油公司供應商將在3月獲得全額付款。但隨後又延長期限且未給出新日期。

坎佩切卡門城的墨西哥石油公司鑽井平台。攝影：塞薩爾·羅德里格斯墨西哥石油公司總裁維克多·羅德里格斯·帕迪利亞表示，他們正與財政部及公共信貸秘書處合作尋求解決方案，包括考慮發行主權債券以償還欠供應商的近200億美元債務。據知情人士透露，今年1月多家銀行曾試圖推動以墨石油名義達成銀團貸款協議，但最終未果。花旗集團和德意志銀行等機構已為斯倫貝謝、哈里伯頓等美國主要供應商提供支持，以墊付石油公司的未結賬單。

與此同時，財政部計劃撥款64億美元讓墨石油能在3、4月支付供應商款項。該公司融資經理阿爾貝託·希門尼斯·埃爾南德斯在2月財報會上表示，將通過銀行貸款加速付款流程。根據最新財報，2024年第四季度墨石油已獲得約74億美元貸款用於清償供應商欠款。

墨西哥國家石油公司面臨未來三年最大債務償還壓力

政府已為2025年到期債務分配還款資金

來源：墨西哥國家石油公司2024年第四季度報告

數據不包含循環信貸及其他債務。

PGIM固定收益公司新興市場主管凱西·赫普沃思指出，雖然這些貸款幫助減輕了部分債務，但仍有大量待償款項。“這只是將供應商信貸轉換成了另一種債務形式”，她補充道。

即便款項已匯抵卡門城，當地居民和工人仍對危機能否迅速解決持懷疑態度。負責運送工人往返海上平台的市區直升機機場員工擔心去年12月事件重演——當時因拖欠運營商費用導致航班停飛。羅萊酒店老闆多拉·弗洛雷斯·亞歷杭德羅渴望再次看到工人們在大廳談笑風生的場景。港口倉儲業主英格麗·麥凱的業務量暴跌75%，該倉庫為倒班工人提供物品寄存服務。

“簡直一團糟”，在距港口幾步之遙的工人宿舍裏，巴倫蘇埃拉説道，“我們根本看不清未來還有多少工作量。”

原注：石油鑽井工人節衣縮食 墨西哥國家石油公司賬單拖欠紀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