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央行因預算和人員削減接近“臨界點”——彭博社
Maria Eloisa Capurro
巴西中央銀行位於巴西利亞的總部。
攝影師：安德烈薩·安霍萊特/彭博社就在五年前，巴西央行的員工在疫情期間全力以赴，構建了一個數字支付系統，讓國民能夠享受免費即時轉賬服務。
這款名為Pix的應用程序，是公務員們擱置疫情壓力、加班加點、犧牲週末，靠着能量飲料提神，爭分奪秒讓系統上線的成果。他們的付出得到了回報——Pix一炮而紅，不到一年就有約1.1億巴西人使用。如今它已成為全球支付系統的典範。
然而如今，許多央行官員私下坦言，該機構已難以複製2020年的輝煌，將其視為難以逾越的高峯。此後由於央行預算持續削減，以及與總統路易斯·伊納西奧·盧拉·達席爾瓦在利率政策上的政治摩擦加劇，員工士氣一落千丈。
如今，這個美洲第二大央行正面臨人才流失危機，嚴重削弱其執行核心任務的能力，引發人們對拉美第一大經濟體金融監管的擔憂。基礎設施資金短缺導致軟件系統頻頻故障，甚至辦公場所也問題不斷——高層管理人員稱，因窗户密封不嚴導致雨水滲入損毀了文件。
巴西央行前行長恩裏克·梅雷萊斯在2011年卸任時是該國任期最長的央行行長，他也是對此表示擔憂的人士之一。
自主權問題
梅雷萊斯在今年早些時候的一次採訪中表示：“只要央行仍屬於政府預算的一部分，就會受到支出限制和必要削減的影響——這會帶來負面後果，比如人才流失。甚至可能損害金融監管職能。這個問題沒有得到應有的討論。”
巴西貨幣當局缺乏美聯儲和其他央行那種自籌資金機制，其預算需由政府與立法機構審批。梅雷萊斯與前央行行長羅伯託·坎波斯·內託及金融界許多人士都呼籲通過一項賦予該機構財政自主權的法案。現任央行行長加布裏埃爾·加里波洛也已表示支持。
加布裏埃爾·加里波洛攝影師：Ton Molina/彭博社但迄今為止，該央行與其他眾多聯邦機構一樣受到財政緊縮政策影響，總統盧拉正在尋求預算空間以優先保障社會援助支出。
以下是引發央行官員和外部觀察人士擔憂的部分數據：
- 彭博社彙編的數據顯示，經通脹調整後，2023年預算約為40億雷亞爾（6.96億美元），比八年前下降了約17%（此為可獲得年度數據的最新年份）。
- 截至2023年，員工人數已從十年前的4000多人降至不足3300人，而2006年約為5000人。
- 有限的招聘（包括2015至2022年間實際凍結招聘）將員工平均年齡從本世紀初的44歲推高至51歲，創下至少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最高紀錄。這意味着更大比例的員工正在接近或已達到退休資格。
- 坎波斯·內託去年在一次公開活動上表示，2024年該銀行的投資預算僅為1500萬雷亞爾。央行數據顯示，這僅略高於2023年預算的五分之一。
員工對薪資標準未能反映通脹等問題的不滿引發了2022年持續數月的前所未有的罷工，導致士氣下滑。
據知情人士透露，該銀行關鍵部門的許多合格公務員已轉投私營部門，或在國會等其他公共部門機構謀求職位。
多位因問題敏感性要求匿名的高級央行官員表示，人員短缺限制了培訓能力。在金融體系快速變革（數字支付依賴度提升和加密貨幣興起）的時期，預算限制也影響了派遣人員參加活動及研討會的機會，而這些活動本可幫助他們建立人脈和知識庫。
本報道基於與近二十位現任及前任央行員工的對話。
央行在回應彭博新聞社置評請求的聲明中表示，其"持續"努力獲取履行使命所需的資源。央行稱今年正尋求重組預算並試圖增加員工編制。
“央行認識到需求存在，正在調配資源以激勵和重視員工，“聲明提到包括研究生課程和學習假期在內的多項舉措。
金融穩定
央行同時強調，其仍保持保障金融穩定及發展經濟所需關鍵公共基礎設施的能力。
然而行內外部分人士對高質量金融監管的持續性表示特別擔憂。一位要求匿名的現任官員透露，十年前通常會派遣八人團隊檢查金融機構，如今現場檢查更可能僅由兩人執行。
“我們無法進行深入監管，“巴西央行分析師協會負責人薇薇安·羅薩達斯表示，“我們難以核實所獲信息的規模，“這位現任員工説，“需要更多人手。”
央行董事會成員艾爾頓·阿基諾去年在簡報會上向記者透露，更令人擔憂的是負責金融系統監管的員工有三分之一已符合退休條件。
研究質量
梅雷萊斯強調，除了行使直接監督職能外，銀行這一部門還需要提供高質量的分析，“以判斷金融體系是否需要新的立法”。
在觀察更廣泛的宏觀經濟時，一些觀察家指出研究質量有所下降。諮詢公司MB Associados的首席經濟學家塞爾吉奧·瓦勒表示，央行季度通脹報告曾經是巴西更廣泛經濟討論的智力催化劑。
“這些報告是具有啓發性的材料，展示了央行的思考方式，並深化了我們對通脹、經濟活動和勞動力市場的認知，“跟蹤央行二十年的瓦勒表示，“但近年來這種質量有所下降。最近的通脹報告已不再包含這類深度研究。”
彭博經濟新興市場副首席經濟學家阿德里安娜·杜皮塔指出，央行應在季度報告中恢復過去那種專題分析專欄。“這些專欄曾是引導市場的重要參考”，重新引入將"有助於提升央行的透明度和溝通效果”。
臨界點
央行官員們還指出了近年來預算緊縮帶來的其他影響，比如Pix支付系統的升級比原計劃多花了數年時間。
“我們正面臨一個轉折點，可能不得不開始考慮如何維持Pix系統的正常運轉，“坎波斯·內託在卸任央行行長前一年曾這樣表示。
羅伯託·坎波斯·內託攝影師：Ton Molina/彭博社由盧拉前任任命的坎波斯·內託曾與其激烈交鋒，試圖推動立法賦予央行獨立財源及更大貨幣政策自主權。盧拉指責他"不尊重"巴西民眾，並通過央行舉措"損害國家利益”——大幅加息。
相關立法進程至今仍陷僵局。
與此同時，央行人手短缺導致系統及軟件基礎設施測試無法如以往般全面開展，錯誤發生率隨之上升。據知情人士透露，去年11月，由於當前預算限制引發的操作問題，央行不得不取消一項美元流動性供應操作（即信貸額度拍賣）。
央行統計部門負責人費爾南多·羅查去年6月向巴西國會表示，外匯市場基礎設施現代化改造（立法者2021年批准，原定2022年底完成）可能推遲至2025年6月才能完成。
實體基礎設施同樣令人擔憂。知情人士稱，在巴西利亞，雨季暴雨頻發期間，部分辦公室的部門主管和董事會成員曾收到指示，要求重要文件不得靠近窗户擺放，以防文書被雨水浸濕。
前銀行行長梅雷萊斯表示，現任行長加里波洛"與政府關係良好"可能有助於爭取更公平的預算。
但坎波斯·內託去年曾稱"央行要真正獨立，必須擁有財政和行政自主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