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央行行長馬克·卡尼在激烈選戰中謹慎把握氣候議題立場——彭博社

馬克·卡尼於3月14日宣誓就任加拿大總理後向媒體發表講話。儘管加方正遭受與美國激烈貿易戰的衝擊，卡尼仍希望贏得4月28日的提前大選。

攝影師：詹姆斯·帕克/彭博社上月，馬克·卡尼在就任加拿大總理後的首次演講中誓言要讓該國成為"傳統能源與清潔能源的雙料超級大國"。

在能源產業仍以油氣為主的加拿大，“傳統能源"的提法看似順理成章。

但這同時凸顯了自由黨領袖卡尼在4月28日大選前與保守黨領袖皮埃爾·波利耶夫對決時，以及應對美國總統特朗普發動的殘酷貿易戰之際，必須把握的微妙平衡。

多倫多大學政治學者傑西卡·格林指出：“當前政治形勢迫使他採取這種折中立場。”

她表示，比起氣候變化，選民更關注社會福利體系瓦解、經濟危機和威權主義抬頭等迫在眉睫的威脅。反對黨領袖波利耶夫則將家庭成本上升歸咎於氣候政策——尤其是前總理特魯多實施的消費者碳税。在選情膠着的競選活動中，“避談氣候議題是明智之舉”，格林分析道。

多倫多一名工作人員正在下架美國葡萄酒。攝影師：克里斯托弗·卡察洛夫·盧納/彭博社卡尼競選團隊發言人表示他並未選擇"淡化或弱化氣候議題”。

“氣候變化對許多加拿大人至關重要，但如果我們不討論其他民眾關心的問題——比如生活成本、加美關係、國家安全等——那就是我們的失職，“她説道。

民粹主義者 vs. “全球主義者”

兩位候選人的對比鮮明，雙方都着力強調這一事實。

卡尼是國際舞台上知名的氣候行動倡導者。他擁有豐富的環保履歷，包括擔任聯合國氣候行動與金融特使五年，並共同主持格拉斯哥淨零金融聯盟。他的競選綱領提出強化碳市場、建立碳邊境調節機制及加速清潔能源項目審批等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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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卡尼接替特魯多後的首個舉措就是廢除備受爭議的消費者碳税。該政策根據排放量對汽油等燃料徵税，再將税收重新分配給各省地區，多數加拿大人以退税支票獲得返還。卡尼在取消該政策時表示，這項難以被理解的政策已變得"過於分裂”。這實際上承認了波利耶夫雷持續發動的"廢除碳税"運動成效，該運動是其聚焦就業與生活成本問題的整體競選綱領組成部分。

2024年，皮埃爾·波利耶夫在阿爾伯塔省埃德蒙頓舉行的"抵制漲價-廢除碳税"集會上。攝影師：阿爾圖爾·維達克/阿納多盧/蓋蒂圖片社這位來自石油資源豐富的阿爾伯塔省的民粹主義者，成年後一直從政，波利耶夫抨擊卡尼是“全球主義精英”之一。他承諾重振加拿大的石油和天然氣行業，而他減少温室氣體的計劃則含糊不清。波利耶夫表示，他傾向於通過激勵措施獎勵採用更清潔技術和製造的公司，但並未承諾堅持加拿大的任何排放目標。

他的競選發言人援引他在最近一次新聞發佈會上的言論表示，波利耶夫還認為，向國外出售更多加拿大資源將有助於能源獨立，並有利於氣候。“我們應該向世界出售我們的資源，“波利耶夫説。“加拿大的石油和清潔天然氣應該取代煤炭，通過讓印度和其他亞洲國家使用我們的天然氣而不是骯髒的煤炭，從而減少全球排放。”

加拿大滯後的進展

加拿大是世界上人均排放量最高的國家之一，目前遠遠落後於其自身的碳減排目標。該國計劃到2030年將排放量從2005年的水平減少至少40%至45%，但最新的國家排放清單報告顯示，截至2023年僅下降了8.5%。與此同時，化石燃料排放量上升，“與加拿大油砂作業中粗瀝青和合成原油產量增長242%一致”，報告指出。

加拿大按行業劃分的温室氣體排放量

2023年二氧化碳當量百萬噸數及相較2005年水平的變化百分比

來源：加拿大環境與氣候變化部

這些數字在一定程度上受到2000年代初重油和天然氣投資的影響，這些投資在過去十年中已大幅減少。儘管如此，它們仍説明了加拿大面臨的挑戰，即如果要在2050年前將排放曲線彎曲到足以實現淨零排放——法律規定的里程碑——更不用説實現其中期目標了。

卡尼的氣候提案大致分為三個領域：培育清潔產業的比較優勢；激勵對綠色建築、電動交通和消費者脱碳努力的投資；以及可持續金融措施。

“他所説的與實現淨零排放或發展清潔經濟並不矛盾。他並不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克里斯·塞弗森-貝克説道，他是彭比納研究所的執行主任，該機構倡導加拿大政策向清潔能源轉型。“但細節上略顯不足。”

卡尼並非第一位需要在深厚的環保履歷與更廣泛的選民訴求之間找到平衡的北美政治家。克勞迪婭·希恩鮑姆擁有能源工程博士學位，併為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的報告做出過貢獻，去年成為墨西哥總統。在競選期間，她提議擴大可再生能源，但也包括天然氣發電廠，並承諾加強國有石油公司Pemex。

與此同時，美國的關税政策及特朗普吞併加拿大的威脅已改變了競選態勢。卡尼的另一項計劃將保護加拿大水資源、自然生態和生物多樣性與國家安全議題掛鈎。該計劃於4月7日發佈，同日波利耶夫爾提出向印度增加油氣銷售，並承諾加速推進包括森科爾能源公司油砂礦擴建在內的10個油氣項目。

2014年阿爾伯塔省麥克默裏堡附近的森科爾能源基地工廠。攝影師：本·內爾姆斯/彭博社波利耶夫爾還承諾推行多項威脅減排進程的措施，包括取消加拿大油氣排放上限、廢除工業碳税。後者是大型能源公司所呼籲的，他們認為該税制缺乏全球成本競爭力，且碳監管更適合省級層面實施。

但據加拿大氣候研究所分析，工業碳税的減排效果至少是消費者碳税的三倍，在2030年前將成為所有現行政策中最有效的減排手段。

波利耶夫暗示的誘人承諾是讓加拿大石油工人重返油價飆升時期的紅利時代。但塞弗森-貝克指出，鑑於石油公司日益關注自動化並從現有項目中榨取最後利潤而非新投資，這種願景難以實現。

加拿大油價主要受西德克薩斯中質原油價格影響。該基準價格過去一年下跌超30%，其中約一週前特朗普公佈關税計劃後跌幅達17%，這進一步削弱了油砂新項目上馬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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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弗森-貝克表示，取消工業碳税可能破壞企業為適應脱碳世界制定的多年規劃。僅波利耶夫的承諾就"在美加關税與主權爭端已帶來巨大不確定性的情況下，進一步動搖了對加拿大的信心”。

爭奪中間派選票

儘管親化石燃料的言論獲得部分羣體支持，但關鍵在於卡尼需要多大程度淡化其環保履歷以贏得選舉——以及當選後氣候政策能在其施政綱領中佔多大比重。

2023年阿爾伯塔省哈迪斯蒂的輸油管道。攝影師：Jason Franson/彭博社在政治光譜極右翼，抹黑其環保資歷的行動早已展開。曾抨擊氣候科學的加拿大心理學家兼播客主喬丹·彼得森近日撰文稱卡尼是"覺醒的、破產的、淨零狂熱分子”。（他此前還與波利耶夫進行過100分鐘氣氛融洽的專訪）

不過，更接近中間立場可能涉及選票考量。卡尼常被描述為中間派，其商界背景、經濟學專業素養及全球人脈被視為加拿大的資產——當前加方正尋求減少對美國關係的依賴。除執掌過兩家央行外，他曾擔任布魯克菲爾德資產管理公司主席，並參與創立"格拉斯哥淨零金融聯盟”(GFANZ)，這個致力於經濟去碳化的全球機構網絡近期因多名重量級成員退出而遭遇震盪。（該組織聯席主席為彭博社創始人邁克爾·布隆伯格，卡尼也曾擔任彭博公司董事長）

格林評價道：“卡尼是個徹頭徹尾的綠色技術官僚。“他相信市場力量和多邊機制，將氣候變化"本質上視為技術治理問題”。

格林認為，在特朗普政策激起的罕見國民團結時刻，這種立場可能錯失更大機遇。“勇敢的政治家本可放手一搏”，通過明確把加拿大社會保障體系改革與氣候保護掛鈎來推動變革。

全球智庫Stratfor分析，若卡尼以少數黨勝選並依賴左翼新民主黨的部分支持，或將催生加拿大最激進的氣候政策。

但無論4月28日誰勝出，加拿大都無淘汰化石燃料生產的計劃。“我們需要制定供應縮減方案，“格林指出，“這當然是加拿大氣候政治的高壓線，目前無人實質性地觸及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