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CEO派出AI機器人時，會議將不再相同 - 彭博社

瑪麗·博拉，傑米·戴蒙，黃仁勳，安迪·賈西

731製作的圖片合成。圖片來源：Getty（3張），彭博（1張）

作為轉錄軟件公司Otter.ai的首席執行官，Sam Liang花大量時間思考會議問題。但他希望減少親自參會的時間——至少那些非關鍵會議——他打賭其他CEO也有同感。

於是有了"Sam機器人"。

Otter正在訓練一個基於Liang近十年前聯合創立公司以來數千次會議發言和文檔記錄的AI虛擬形象。這個合成語音與他本人高度相似的機器人，能處理90%日常會議中的瑣碎事務和簡單問題，讓Liang騰出時間開發新產品、爭取潛在客户和指導同事。

“它擁有我的知識庫，瞭解我的思維方式，“Liang接受採訪時表示，“能根據歷史互動數據推測我會如何回應新問題。“當虛擬形象遇到難題——比如招聘決策時——它會即時聯繫老闆獲取答覆。該機器人甚至能定製模仿老闆的行為特徵，包括説話停頓頻率和打斷他人的習慣。

Liang的虛擬形象最近與Otter產品管理總監Richard Tasker開會時，Tasker就新產品發佈和客户反饋詢問"Sam機器人”。機器人流暢回答了關於為銷售團隊等特定角色定製工具的細節，交流基本順暢。但仍有不足：回答偶有重複，當Tasker突然插入新問題時，機器人將其視為"技術性打斷"並在通話結束時為此道歉。

這個小插曲提醒我們，儘管人工智能近期取得了諸多進展，但它仍難以準確理解情境氛圍。如果Otter無法解決這個問題，至少在將虛擬形象產品推向市場前，他們計劃先修復原型機的其他缺陷。比如當前機器人聲音明顯生硬，可能會讓人感到不適。

“我們取得了很大進展，但尚未達到能向公眾發佈的完善程度，“梁表示，“內部測試時效果不錯，但情感表達部分還較難量化評估。”

梁尚未最終確定虛擬形象的定價策略。但他表示，若概念驗證順利，Otter將在年底前向現有客户展示"Sam機器人"演示版，讓企業高管也能派遣數字分身參加會議。這項服務主要針對工作日益複雜的CEO羣體——他們常抱怨待辦事項永遠處理不完。Asana工作創新實驗室數據顯示，自2019年以來，高管在無效會議上浪費的時間已增長51%。另有研究發現，那些流於形式的進度彙報和預算評審會議，每年可能讓大型企業付出1億美元的代價。

人工智能通常被宣傳為幫助基層員工節省時間、自動化日常工作的工具，從而讓員工專注於高價值任務。但最新研究表明，AI同樣頻繁應用於批判性思維和複雜問題解決領域。雖然CEO職位不會消失，但虛擬形象代行指令下達和答疑的場景，預示着AI應用終將滲透至企業乃至各類組織的最高決策層。

高管每週耗費數小時陷於非關鍵會議

超過三分之一的會議時間被認為無關緊要

來源：Otter.ai，史蒂文·羅格爾伯格

“生成式AI正在重塑需要精確性與創造力的行業，”劍橋大學相關研究人員近期在《哈佛商業評論》文章中寫道，“那麼為何首席執行官的角色會遙不可及？”

AI甚至能窺探其他組織內部，提供競爭對手情報，或模仿全球最受尊敬的領導者。

“你可以打造一個薩提亞機器人，”哈佛商學院教授拉吉·喬杜裏談及微軟CEO薩提亞·納德拉時説道，“他的對手也能創建此類AI，預判他對突發新聞的反應。”

多重挑戰

CEO機器人要實現商業化面臨重大障礙。首先，訓練虛擬形象的數據可能包含敏感信息，存在誤泄或遭惡意攻擊的風險。Otter發言人表示公司採用"最高安全標準”，如加密數據訓練流程。

即便保障安全，AI仍可能編造內容或向非目標羣體泄露機密，為高管帶來新風險。（“虛擬CEO的所有言論，真實CEO都需承擔責任，”梁教授指出）

Otter.ai的梁展示了他公司的人工智能生成頭像，他希望將其推廣給其他高管。攝影師：Victor J. Blue/Bloomberg然而，頭像不太可能複製成功CEO最重要的技能。

“人工智能有望簡化管理會議的實質內容，但當涉及到欣賞、激勵以及團隊領導者帶來的所有激情時，首席執行官不應該也不會很快被邊緣化，”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領導力與變革管理中心主任邁克爾·尤西姆説道。

與偉大的CEO不同，機器人似乎很難看到森林而不是樹木。最近一項將OpenAI的GPT-4o與人類在商業模擬遊戲中進行對比的研究發現，AI在大多數績效指標上表現出色，但由於無法應對市場衝擊等意外的“黑天鵝”事件，被虛擬董事會更快“解僱”。

“領導力不僅僅是機器人能複製的，”AlixPartners執行主席西蒙·弗萊克利説道，他是一位CEO顧問，自己也長期擔任CEO。

儘管如此，員工們似乎對AI上司的想法逐漸接受。在線教育機構Fullstack Academy去年的一項調查顯示，三分之二的成年人表示他們認為數字經理至少不會表現出偏袒。

Otter正在開發的“Sam-bot”是基於數千次過往會議的數據。攝影師：Victor J. Blue### “韋德測試”

為了驗證AI可以通過有效自動化CEO溝通來改變CEO角色的論點，軟件公司Zapier與一些商學院教授合作，測試其員工是否能區分Zapier CEO韋德·福斯特的評論與一個基於他的電子郵件、Slack聊天記錄和其他文檔訓練的AI機器人之間的區別。

此前有研究顯示，CEO們近四分之三的時間都花在與他人互動上，如會議、工廠訪問或電話和電子郵件往來。研究人員認為，要讓CEO們騰出時間專注於其他任務，需要一個能夠有效溝通的機器人，以至於員工無法分辨其與真人的區別。

在Zapier的研究中，105名員工觀看了對10個員工提交問題的回答，並被要求判斷這些答案來自福斯特還是基於他過往溝通訓練的AI工具。哈佛商學院教授、該研究的合著者喬杜裏表示，員工們的正確率僅為59%，“僅略高於隨機猜測概率”。

喬杜裏指出，當前技術已發展到AI生成的聲明"可被視為人類CEO溝通的真實替代品"的程度。

隨堂測驗

為驗證這一理論，這裏有個快速測試。通用汽車公司首席執行官瑪麗·博拉在去年財報電話會上回答了一個關於中國競爭的問題。以下回應是博拉本人所説，還是基於其言論訓練的人工智能機器人生成的？

如果答錯了別擔心。讓我們再試一次，看看你能否區分CEO和機器人。

摩根大通集團長期CEO傑米·戴蒙以對複雜金融問題的直率見解著稱：他認為經濟衰退是華盛頓及其他地區關税動盪的"可能結果"之一。（他最近還表示要”消滅會議“以提升效率。）但以下言論真是戴蒙所説，還是ChatGPT生成的呢？

第三次嘗試終見成效：這句話究竟是英偉達公司CEO黃仁勳親口所説，還是模仿他的AI機器人所言？

最後一次機會來辨別真假CEO聲明：這段話來自亞馬遜公司CEO安迪·賈西——亦或是經過賈西風格訓練的AI機器人？

值得一提的是，真實的賈西最近正公開談論會議文化。他在亞馬遜發起反官僚主義運動時，特別呼籲取消正式會議前令人頭疼的預備會議。

時間與金錢

許多老闆已常規化使用AI來總結會議、撰寫提案甚至評估潛在交易。部分高管依賴AI調取歷史會議數據圖表及相關文件，確保討論不偏離主題。

定製化的高管數字分身——基於老闆歷年言論打造——或許將成為實現高效工作日的下一階段進化。但內部會議困局並非數字分身的唯一應用場景。

Klarna集團CEO塞巴斯蒂安·西米亞特科夫斯基的AI版本展示了這家先買後付公司的三季度財報。億萬富翁風投家裏德·霍夫曼近期更與基於其著作、演講和播客打造的數字分身進行了14分鐘對話。這位領英聯合創始人表示AI能幫助他變得"更善於溝通、協作和表現力”。

袁徵，虛擬會議巨頭Zoom通訊公司的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表示不久後他的AI替身將代他參加那些他寧願跳過的會議。“假設團隊正在等待CEO做決定……我的數字分身確實能代表我，也能參與決策過程，“袁徵去年在接受The Verge採訪時説道。“這不僅僅適用於會議。甚至對於我的電子郵件也是如此。我真的很討厭每天早上閲讀郵件，理想情況下，我的AI版本可以幫我閲讀大部分郵件，“他補充道。

Zoom的一位發言人拒絕提供該技術推出的時間表。袁徵在去年的採訪中評估道：“我們還沒有達到那個水平。”

Otter的梁先生希望率先實現這一目標。最近，他通過推出一款語音激活的AI助手（“嘿，Otter！"）為替身技術奠定基礎，該助手能參與即時會議，回答諸如"上週的銷售數據是多少？“等問題，並安排後續電話。

至於對"Sam-bot"原型的反應，Otter的CEO表示反應不一。“這是一個新概念，所以肯定會嚇到很多人。這很自然。他們會説，‘我們為什麼需要這個？‘仍然有很多懷疑。”

文檔自動化平台S-Docs的首席技術官Anand Narasimhan也是Otter的客户，他持懷疑態度。他表示不會讓替身參加一對一會議，也不會讓它做任何財務決策。

但他會嘗試嗎？“絕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