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澳大利亞大選：能源政策、氣候變化與可再生能源 - 彭博社

新南威爾士州邦根多爾，由Infigen能源公司運營的Capital風電場。

攝影師：Hilary Wardhaugh/彭博社 精彩內容不容錯過。立即關注《彭博澳洲播客》。

## 彭博澳洲

氣候變化與大選

23:59

三年前，澳大利亞大選曾因承諾徹底解決氣候變化問題的一批獨立議員崛起而備受矚目。但在5月3日全國大選前的當前階段，氣候議題似乎已退居次席。本期播客中，主持人Rebecca Jones與彭博社記者David Stringer將解析本次大選主要政黨力推的能源政策。

延伸閲讀：澳洲排放企業依賴碳信用實現新氣候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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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經過輕微編輯的對話記錄：

**麗貝卡·瓊斯：**大家好，我是麗貝卡·瓊斯，歡迎收聽彭博澳大利亞播客。本週我們將探討氣候問題如何在聯邦選舉活動中佔據一席之地。與我一同討論的是大衞·斯特林格，他負責彭博新聞社亞洲地區氣候與ESG（環境、社會和治理）報道。過去十年間，他還有幸與我在墨爾本分社共享播客間——這足以證明這是我們多年來反覆深入探討的話題，現在讓大家旁聽這場我們始終津津樂道的對話再合適不過。大衞，你好，感謝參與。

**大衞·斯特林格：**非常榮幸能來到這裏。

**瓊斯：**大衞，過去二十年的澳大利亞選舉中，氣候政策一直是引發分歧的焦點，也常是主要政黨間的顯著分歧點。當前選民更緊迫關注生活成本、住房可負擔性、中美貿易戰影響等問題，氣候變化在此次競選活動中還是影響因素嗎？

**斯特林格：**觀察過去幾周的競選活動，很明顯這次與以往大不相同。回顧近年選舉，氣候辯論往往異常激烈。這次它雖仍是議題，但更像背景音——遠未獲得過往的關注度。這可以理解：2022年時，2019-2020年毀滅性山火的後果仍歷歷在目，當時政府應對氣候變化不作為的惡果顯而易見。這些記憶助推了主打強化氣候行動的"藍綠色"獨立候選人崛起，他們強烈批評斯科特·莫里森政府在減排上的畏縮態度。若追溯更早的2013年大選（那是我在澳見證的首場全國選舉），碳定價機制（實為碳税）辯論主導議程，託尼·阿博特憑藉全力廢除該機制的競選綱領上台後果然將其取消。可見氣候議題曾直接推動政策辯論、導致黨魁更迭、決定選舉結果。但這次不同。所以我一直在思考：為何如此？

**瓊斯：**這十年真是忙得不可開交，不是嗎？我是説，誰能忘記前總理斯科特·莫里森在議會手握那塊熱煤的經典畫面？

**斯科特·莫里森：**這是煤炭。別害怕。它不會傷人。財長知道道具使用規則。

**瓊斯：**我認為討論應該從兩大政黨為2025年大選準備的方案開始。大衞，能否為我們梳理這次能源政策的關鍵分歧？比如是否簡單歸結為核能與可再生能源之爭？

**斯金格：**兩黨顯然存在分歧，但我要唱個反調——先談共識領域。兩大政黨都宣稱澳大利亞需在2050年前實現淨零排放，對目標本身沒有爭議。真正的差異在於路徑選擇：如何實現、推進速度、經濟成本，以及對社區的影響（不僅是財政成本）。工黨方面，他們在首個任期內通過立法設定了更激進的減排目標——到2030年較2005年水平降低43%，並持續支持大規模可再生能源部署。他們承諾向清潔能源金融公司追加約20億澳元資金，用於扶持可再生能源和綠色技術。還有一項家庭電池補貼計劃，旨在延續澳大利亞的太陽能熱潮。此外，他們希望通過政策將綠色製造業崗位從中國等地遷回澳大利亞。自由黨方面消息不多，但已公佈的核能引入計劃非常引人注目——正如你提到的，這確實是核心差異所在。

**瓊斯：**是的。請詳細説説。

**斯特林格：**具體細節顯然是我們仍希望瞭解更多、仍需完善的部分。但簡單來説，自由黨提出的方案是在澳大利亞設立七個地點，這將是該國曆史上首次進行核能發電。實現這一目標需要多個步驟——目前核能在該國許多地區仍屬非法，且建設週期長、成本極其高昂。如何協調解決這些問題，我們尚未完全理清。但這是兩黨之間的一項關鍵政策分歧點。

**瓊斯：**看來在某些指標上存在共識，但在其他方面差異顯著。我想聚焦本次選舉的幾個關鍵選區，比如以煤炭為主要產業的亨特選區。大衞，我們在 bureau 共事時都注意到，近期昆士蘭州和西澳大利亞州已舉行過地方選舉。這些結果對全國氣候政策走向有何啓示？

**斯特林格：**你提到的亨特谷正是2017年莫里森高舉煤礦樣本的產地，這個意象在本屆選舉中仍具關鍵象徵意義——如何引導這類依賴傳統能源（如煤炭）的社區向前景不明的新產業轉型？新南威爾士州的動向值得關注。在近期選舉中，昆士蘭州的政權更迭最具參考價值：工黨政府被自由國家黨聯盟取代後，新政府迅速推出重大氣候能源決策，包括五年能源計劃，並投入數億澳元維護升級現有燃煤電廠，暗示將延長昆州煤電產能壽命。最值得思考的是，這種政策取向會否在全國層面重現。

**瓊斯：**那麼西澳大利亞州呢？我想對於澳大利亞以外的人來説，當他們想到澳大利亞的資源產業時，首先會聯想到皮爾巴拉地區對吧？那片廣袤無垠的紅色沙漠。他們最近的地區選舉結果如何？

**斯特林格：**關於西澳——這個我很幸運在彭博社任職期間多次造訪的地方，特別是花了很多時間考察皮爾巴拉地區。當地現在有幾股動態在博弈。雖然工黨政府繼續執政，但這是否意味着氣候政策完全向好？我認為值得商榷。安東尼·阿爾巴尼斯領導的工黨政府在全國層面飽受批評，被指在實施環保政策上過於軟弱。他們上次競選時承諾要徹底改革環境立法，成立國家環保機構。但在西澳，我們看到的是對任何新增監管措施的強烈抵制——不僅來自資源行業，更來自開發新礦場和天然氣出口設施的企業，甚至包括那些計劃建設綠色製造基地的公司，他們都不願承受額外的環保立法負擔。從西澳選舉結果可以看出，當地利益集團成功遊説了西澳工黨政府不支持新的限制措施。所以這兩個案例都很耐人尋味，它們可能會影響全國性的政策討論。

**瓊斯：**當然，幾周後亨特選區將發生什麼也很關鍵。大衞，剛才你簡要提到了減排目標，現在我想深入探討這一點。澳大利亞被視為全球能源轉型的試驗田，這自然會讓世界各地都關注並投資於此，對吧？澳大利亞能源轉型的實際進展如何？我們真的在按計劃實現温室氣體減排目標嗎？

**斯特林格：**這個問題可以説見仁見智。我認為事實是存在爭議的。截至去年三月的年度排放量比2005年6月水平下降了約28.2%，這是當前基準線，也是現政府設定減排目標的參照值——到2030年實現43%的減排。顯然還有差距。目前減排速度，客氣地説算是勉強達標，但現實可能偏慢。此外，關於碳排放核算範圍的爭議也一直存在。比如政策層面，全球非營利組織"氣候行動追蹤"會對各國氣候政策及目標評級，該機構認為澳大利亞現行政策與目標都不夠有力。它特別指出，澳方過度依賴尚未商業化的未來技術，卻在逐步淘汰煤炭出口、天然氣出口等創匯支柱產業方面缺乏實質性政策。

**瓊斯：**這有點像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我們既需要掌握相關技術，又得先就技術方案達成共識並解決資金問題。最近還有一點很深刻，就是關於國內政策，當然也包括澳大利亞在地區中的定位責任。比如本月帕勞總統就直言不諱地指出，作為太平洋地區的"老大哥"，澳大利亞理應在該議題上發揮更大領導力。我們來聽一段錄音。

**帕勞總統：**我們同屬太平洋大家庭，必須攜手解決問題。這不是玩笑，氣候變化是每天都要面對的現實。我們需要澳大利亞的支持，也願意與任何執政者合作應對。關鍵是讓澳大利亞民眾明白，貴國應當在本地區擔當領導角色，與我們共同迎接未來挑戰。

**瓊斯：**大衞，當前太平洋地區局勢緊張，中國正爭奪影響力。澳大利亞在氣候變化方面對太平洋鄰國的支持足夠嗎？

**斯特林格：**從帕勞等太平洋國家的表態看，答案顯然是否定的。但回想上次大選時，澳大利亞在國際氣候外交中完全是個異類，喪失了大部分全球影響力。現政府花了大量時間重建信任，試圖重新融入全球氣候行動。然而去年阿塞拜疆氣候談判中，發展中國家要求發達國家提供約一萬億美元氣候融資，最終只獲得三百億承諾，遠低於預期。作為被要求承擔更多責任的發達國家之一，考慮到澳大利亞的特殊地區角色，太平洋國家的敦促合情合理。

**瓊斯：**廣告回來後，讓我們聚焦萬能的美元議題。可再生能源領域的投資者如何看待本次選舉？他們希望從阿爾巴尼斯和達頓那裏得到什麼？您正在收聽的是彭博澳大利亞播客

**瓊斯：**歡迎回到彭博澳大利亞播客。我是主持人麗貝卡·瓊斯，今天將與彭博亞太區ESG及綠色能源報道負責人、我的同事大衞·斯特林格暢談氣候議題。大衞，我們來談談資金問題。過去三年工黨執政期間可再生能源投資是否增長？這些投資者如何看待本次選舉？

**斯特林格：**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調出能源轉型投資圖表，觀察實際發生的動態——資金究竟流向何處。如果詢問普通選民，他們可能認為阿爾巴尼斯政府任期內投資會持續增長。但事實並非如此。去年澳大利亞整體轉型投資（包括電力系統、清潔交通、綠色農業）實際下降約5%，降至不足230億澳元。儘管可再生能源和清潔能源投資確實出現回升，電動交通支出也略有增加，但總投資額仍在下降。根據彭博新能源財經研究團隊的預測，從現在到2050年，澳大利亞僅能源領域就需要投入約2.4萬億美元。投資增速的快慢將至關重要。

**瓊斯：**我想和你談談一種全民熱潮。至少在我看來，這確實像是一種痴迷——那就是太陽能的普及應用，這一領域目前發展得相當成功。它如何改變着國家的能源體系？這種趨勢是否會以同樣方式持續下去？

**斯特林格：**如果你諮詢能源市場專家，他們會認為澳大利亞太陽能革命帶來的變革再怎麼強調都不為過。目前全澳屋頂太陽能板的安裝量已達到平均每三户家庭就有一套的驚人規模。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太陽能板並非集中安裝在墨爾本、悉尼或布里斯班等城市，大部分其實遍佈鄉村地區。這種變革對能源體系的影響是根本性的——如今正午時分常常出現電力過剩現象，當陽光最強烈、光伏板發電效率最高時，電網反而面臨巨大壓力。某種程度上，澳大利亞太陽能行業正陷入"成功反噬"的困境。彭博新能源財經的分析顯示，住宅太陽能安裝量在2021年達到峯值後持續緩慢下滑，原因包括政府補貼退坡，以及餘電上網收益持續走低——由於午間太陽能發電過剩而用電需求低迷，電力批發價格不斷下跌。工黨在此次競選活動中提出家庭電池補貼政策，旨在推動更多家庭為屋頂光伏配套儲能系統，實現電力按需使用、減少浪費。這項政策或許能在一定程度上延續太陽能的發展勢頭。

**瓊斯：**所以我沒説錯，太陽能板確實無處不在，我們對此簡直着了迷。這算是可再生能源最廣為人知的體現了吧？你去宜家能看到屋頂的太陽能板，看看我父母的沙灘別墅，也全是這玩意兒。大衞，説到可再生能源投資，顯然不止太陽能板，我們還需要往哪些領域投錢？另外，兩黨在這次競選中有哪些具體提案？

**斯汀格：**確實如此。以屋頂太陽能為例，這個領域去年新增了約三千兆瓦——什麼概念？差不多相當於三座燃煤發電站。但這遠遠不夠。我們真正關注的是大型可再生能源項目，那些規模足以幫助澳大利亞替代傳統能源基地的工程。這顯然需要鉅額投資，而正如我們所説，阿爾巴尼斯政府過去幾年的政策讓局面變得異常複雜。如果聚焦可再生能源投資數據，從圖表就能直觀看出投資者擔憂政策變動的不確定性——柱狀圖顯示投資額如悠悠球般逐年波動。2018至2021年間，大型可再生能源項目投資曾顯著回升，但到2023年又急劇下滑，去年才有所反彈。這很大程度上歸功於工黨政府推出的容量投資計劃。雖然名稱複雜，但原理很簡單：為可再生能源項目設定收益下限，若實際收益不及預期，政府會補足部分差額；反之若超額盈利，則需向政府返還部分收益。這給動輒數十億的投資決策提供了確定性。有趣的是，自由黨計劃將該計劃覆蓋範圍擴展至天然氣，遭到工黨反對，認為會背離鼓勵私營資本投入風能、太陽能等可再生能源的初衷。所以説，屋頂太陽能可能已接近飽和，真正的焦點在於那些超大規模可再生能源的發展方向。

**瓊斯：**我想問另一個澳大利亞人熱愛且時刻惦記的話題——開車。顯然，電力並非澳大利亞脱碳唯一關鍵領域，我們已有所進步（我個人認為已擺脱斯科特·莫里森那句"電動車會終結週末"的名言），但各黨派對於淘汰高油耗汽車和皮卡是否存在共識？數據説明了什麼？

**斯特林格：**要知道，澳大利亞在電動車普及方面仍被視為後進生，這讓我有些意外。因為在墨爾本街頭，特斯拉的數量，還有越來越多的比亞迪汽車，更不用説現在市面上各種電動車型號——這些直觀感受似乎表明電動車正在騰飛。但數據顯示並非如此：去年全澳僅售出約11.4萬輛新電動車，較2023年的10萬輛雖有增長，卻遠不及其他地區的爆發式增長。政策是部分原因，本次選舉中雖非焦點，但自由黨已釋放信號要弱化新車能效標準——這套政策本應鼓勵低排放、更清潔高效的車輛。電動車倡導者擔憂，削弱此類政策將變相為外國車企打開傾銷高污染、低效車型的大門，而非促進電動車銷售。

**瓊斯：**因此，我們有兩個主要政黨在需要實現淨零排放這一點上達成一致，但對於如何實現這一目標卻有不同的想法。我們在太平洋地區的地位，坦率地説，作為最大的參與者，正受到我們較小鄰國更多的審視。而我們在可再生能源投資方面的做法是兩黨存在分歧的地方。自由黨一方希望將天然氣納入投資計劃，工黨則表示你們沒有抓住重點。那麼，誰説氣候問題不在議程上？

本集由：保羅·艾倫製作；編輯：安斯利·錢德勒、克里斯·伯克；高級執行編輯：約翰·弗雷赫；媒體編輯主管：艾瑪·奧布萊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