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削減預算或阻礙新型HIV"奇蹟"藥物推廣——彭博社

插圖：Ibrahim Rayintakath為彭博社繪製

美國削減援助後，41美元艾滋病藥物推廣計劃懸而未決（音頻）

10:29

正午時分，約翰內斯堡的維特科普診所已人滿為患。婦女們抱着嬰兒靜坐在塑料椅上，躲避室外酷熱。Sitshengisiwe Sibanda也在其中，她將出生一週的嬰兒裹在胸前，8歲的兒子在一旁玩耍。她來此是為幼子體檢，並領取預防HIV感染的藥物。

“我必須保護自己和寶寶，“Sibanda説。她在最近一次懷孕期間開始每日服用暴露前預防用藥（PrEP）。但她知道鎮上許多婦女因擔心污名化、害怕伴侶質疑，或單純難以堅持每日用藥而拒絕接受治療。

Sibanda尚未聽説注射藥物lenacapavir——該藥已在南非女性中完成試驗，每年僅需注射兩次即可預防HIV感染。作為本世代最具潛力的HIV預防手段，它能讓女性隱秘地自我保護，有望成為抗艾鬥爭的革命性突破。但美國總統特朗普大幅削減外援的決定使該藥推廣蒙上陰影。目前尚不清楚由吉利德科學公司研發的這款注射劑將由誰承擔普及費用，以及能在最需要的國家覆蓋多少人羣。

肯尼亞艾滋病研究員、國際艾滋病協會候任主席肯尼斯·恩古雷表示：“如果關鍵項目的資金不能以原有形式恢復，我們可能面臨倒退數十年的風險。最需要援助的地區中，能夠獲得治療的人數將大幅減少。”

西特申吉西維·西班達和她的兒子姆維洛·西班達。攝影師：喬迪·比伯（彭博社）去年12月，拜登政府和全球捐助方承諾，在獲得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批准的前提下，未來三年內至少讓200萬人獲得倫卡帕韋的"可負擔且公平的獲取途徑”。數週後，特朗普政府解散了美國國際開發署，使總統艾滋病緊急救援計劃（Pepfar）的未來陷入不確定性——這項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倡議在過去二十年中拯救了超過2600萬人的生命。

恩古雷指出，美國曾幫助確保世界"即將把艾滋病作為公共衞生威脅加以控制”，“這本可鞏固他們的歷史遺產。但現在人們或許會記得，美國在一切進展順利時選擇了退出。”

艾滋病病毒（HIV）於1981年首次出現，當時是一種令人恐懼的未知疾病——且在當時等同於死刑判決。科學家們直到1983年才確定其背後的病毒，又過了兩年才研發出檢測方法。在隨後的幾十年裏，科學進展突飛猛進。抗逆轉錄病毒治療已使HIV轉變為可控制的慢性病，而像PrEP這樣的預防手段如今能讓人們在暴露前就做好防護。

但這一進展並未平等惠及所有人。當1990年代中期首次出現有效療法時，每年人均治療費用高達2萬美元。最富裕國家的人們得以存活，而發展中國家數百萬患者卻在等待費用下降的過程中死去。1995至2004年間，非洲有超1200萬人因艾滋病喪生。

直到仿製藥問世後，治療費用才得以降低——在某些國家甚至降至每年40美元以下。這段歷史深深烙印在預防領域工作的人們心中。現在的問題是：這樣的循環是否會重演。

2月3日，華盛頓特區美國國際開發署總部外的示威者。攝影師：Jason C. Andrew/Bloomberg科學雜誌將lenacapavir稱為2024年最重大的科學突破。該藥物已在美國、歐盟和其他多個國家獲批用於治療多重耐藥HIV感染者。如果如吉利德所預期，FDA在6月批准其作為暴露前預防用藥，它將成為首個且唯一一款每年僅需注射兩次的HIV預防針劑。吉利德目前正在研發一年一針的劑型。

“真正令人振奮的是其阻斷傳播的潛力，“猶他大學生物化學家韋斯利·桑德奎斯特表示，他在1990年代的研究為這款藥物奠定了基礎，“從根源上杜絕感染。”

桑德奎斯特實驗室是最早解析HIV衣殼結構的團隊之一——這種蛋白質外殼包裹着病毒的遺傳物質。Lenacapavir通過阻斷該結構，在病毒複製前將其扼殺。桑德奎斯特稱吉利德測試了4000多種化合物才研製出此藥，稱這項工作是"史詩級的”。

聯合國艾滋病規劃署執行主任温妮·比亞尼伊瑪表示，lenacapavir是一個”奇蹟"，有望打破阻礙許多人尋求暴露前預防的心理壁壘。2023年全球有130萬人感染HIV，“其中大部分在非洲，且以少女和年輕女性為主”，她説，“除非有足夠隱秘的防護措施讓她們免遭非議，否則她們不會主動尋求幫助。”

10月，吉利德宣佈將允許仿製藥製造商為120個HIV高發且資源有限的國家生產低成本版本的來那卡帕韋。該藥物的大規模仿製版本若為1000萬人生產，每人每年的成本可能低至41美元。（在美國，預計價格將超過2.4萬美元。）

這家總部位於加利福尼亞的公司在一份聲明中表示，吉利德採取了“前所未有的措施，在申請監管批准之前啓動了一項全面的全球獲取戰略”。但該計劃排除了一些感染率上升的中等收入國家，包括秘魯，而臨牀研究也在該國進行。

2000年，在華盛頓特區的一次示威活動中，抗議者呼籲製藥公司以更低的價格在南非銷售艾滋病藥物。攝影師：紐約每日新聞檔案/蓋蒂圖片社特朗普1月20日簽署的行政命令凍結對外援助支出90天，導致全球援助領域陷入混亂，而像總統艾滋病緊急救援計劃（Pepfar）等關鍵項目的未來資金仍懸而未決。該計劃由喬治·W·布什於2003年創立，是任何國家針對單一疾病做出的最大規模承諾，目前支持着全球約90%的艾滋病預防用藥（PrEP）新使用者。

國會針對Pepfar的授權已於3月25日到期。雖然一項有限豁免允許其繼續為孕婦和哺乳期婦女提供艾滋病毒治療和護理服務，但混亂與不確定性已導致診所關閉、員工裁員及治療中斷。

全球抗擊艾滋病、結核病和瘧疾基金（通常其預算的三分之一來自美國）同樣面臨挑戰。該基金正尋求為2029年前的工作籌集180億美元，但由於烏克蘭戰爭引發的預算限制，歐洲的支持正在動搖，而美國的承諾尚未確定。

全球基金執行董事彼得·桑茲表示：“若我們必須承擔更多部署來那卡帕韋的責任，我們將竭盡所能。“這位前英國渣打銀行首席執行官指出，預防一例青少年感染意味着節省數十年的高昂治療費用。

“若不充分利用這個能讓我們提前終結艾滋病時代的工具，世界將愚不可及，“他補充道，“歷史會對我們的不作為做出嚴厲審判。”

美國國務院發言人表示所有由總統艾滋病緊急救援計劃資助的服務仍在審查中，未明確表態美國是否會支持來那卡帕韋的推廣。

聯合國艾滋病規劃署主任拜安伊瑪正敦促特朗普政府不要削減對全球基金和總統艾滋病緊急救援計劃的撥款，她認為這些是拯救生命、鞏固美國領導地位並在國內產生回報的明智投資。“正是共和黨總統通過啓動總統艾滋病緊急救援計劃開啓了治療革命，“她説，“如今，另一位共和黨總統可以引領預防革命。”

在南非和烏干達領導來那卡帕韋后期試驗的琳達-蓋爾·貝克表示，南非每週有2000名年輕女性感染艾滋病毒——這凸顯了對有效且隱蔽的預防工具的迫切需求。這位開普敦醫生在2024年中期得知該藥物100%有效時喜極而泣，她認為非洲女性再次淪為最後受益者的想法"完全不可接受”。今年7月，她在慕尼黑艾滋病大會上彙報研究成果時獲得了全場起立鼓掌的殊榮。

與此同時，維特科普診所的工作仍在繼續，該診所的艾滋病服務依賴美國、南非衞生部門和私人捐助者的資金。但西班達在上次就診時已經注意到工作人員減少，並對未來感到擔憂。

“我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沒有工作。我負擔不起看醫生的費用，“她一邊説，一邊調整着剛出生的孩子，等待領取藥物。“我擔心資金會耗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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