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盛CEO談關税、市場波動與美元強勢 - 彭博社
Sarah Holder
大衞·所羅門於4月29日在奧斯陸接受彭博電視採訪。
攝影師：娜伊娜·海倫·賈瑪/彭博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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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磅聚焦
高盛CEO談關税與市場波動
17:41
特朗普關税政策引發的不確定性正令商界領袖不安、市場震盪。高盛集團CEO大衞·所羅門認為，經濟陣痛可能持續——至少短期內如此。
本期《重磅聚焦》中，彭博社特約編輯弗朗辛·拉誇在奧斯陸挪威主權財富基金年度投資論壇上與所羅門展開對話。他就美元作為儲備貨幣的前景、歐洲市場新投資機遇，以及對來年全球經濟增長的預測分享了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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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經過輕微編輯的對話記錄：
**莎拉·霍爾德：**特朗普政府堅持認為其推動全球貿易變革是在下一盤大棋。總統聲稱，最終對部分最大貿易伙伴加徵關税將為美國製造業開啓新時代；這些關税將為擬議的減税計劃籌集資金，並提振整個美國經濟。這一長遠願景尚待驗證。但短期影響已開始在劇烈震盪的市場和被下調的全球增長預測中顯現。今早公佈的政府數據顯示，由於企業趕在關税生效前搶購進口商品，美國第一季度經濟萎縮了0.3%。據一位全球最具影響力的銀行高管表示，特朗普關税政策引發的不確定性可能意味着更多經濟陣痛即將到來。
**大衞·所羅門：**當不確定性高企時，人們會勒緊褲腰帶、減少投資和消費，所有這些都會拖累經濟增長。
**霍爾德：**大衞·所羅門是高盛集團首席執行官：這家掌控着全球3.1萬億美元資產的巨型投行及金融服務公司。本週早些時候在挪威主權財富基金年度投資會議期間，所羅門於奧斯陸接受了彭博社特約編輯弗朗辛·拉奎的專訪。他們探討了美元作為儲備貨幣的命運、歐洲市場的新投資機遇，以及經濟放緩對IPO和企業首席執行官們意味着什麼。
**主持人：**我是莎拉·霍爾德，這裏是彭博新聞的《深度解析》。今天節目主題：高盛CEO大衞·所羅門如何評估特朗普貿易戰對經濟的影響。
**弗朗辛·拉誇：**我們必須從特朗普政策談起。就職已過百日，當前進展如何？市場波動劇烈，您如何描述這一時刻？
**所羅門：**百日之際，我認為已有若干政策倡議提出。其中部分確實令市場感到新奇。但迄今提出的貿易政策大幅增加了不確定性，因此我認為未來百日需要觀察政策走向，特別是貿易領域討論的措施將如何落地實施。當前政策行動引發的不確定性程度，對投資和增長並不健康。明確後續方向至關重要。
**拉誇：**觀察市場表現，美國資產遭遇劇烈拋售，雖部分回升，但跌幅是否過度？
**所羅門：**這不僅關乎市場，更直接影響企業和個人。過去百日裏，未來增長預期已被下調。這種預期變化導致投資者重新評估股票價值，因此我們看到資產價格出現相對有序的調整。特殊之處在於，通常股市動盪時國債會成為避風港，但當前政策特性導致資金輪動模式不同——美元邊際走弱，這與普遍預期有所差異。
**拉誇：**那麼，國債現在還算安全避風港嗎？
**所羅門：**我認為美國國債絕對是安全避風港。但隨着人們偏好略有變化，安全資產的價格也會重估。長期以來，我們一直存在資本流向美國資產的趨勢。但如今，投資者正在審視他們的投資組合配置，思考在美國不確定性上升的情況下，是否需要稍作調整。而到目前為止，這種調整仍是邊際性的。
**拉誇：**目前投資者要求相當高的風險溢價才願意持有美國資產，即使關税政策出現逆轉。市場會迴歸原狀，還是會發生永久性變化？
**所羅門：**我不確定他們是否在要求很高的風險溢價，但與三個月前相比，溢價水平確實不同了。但我覺得應該從更宏觀的視角來看待這一切。股市重估的變動是實質性的，尤其是部分成長股——比如"科技七巨頭"這些引領上一輪漲勢的股票。不過退一步看，相比一年前或半年前的股價水平，今年初的大幅上漲後，現在基本又回到了6到12個月前的區間。關鍵在於人們需要理解未來的政策走向和增長前景。在政策方向更加明確之前，很難看到更多資本配置和投資活動。
**拉誇：**美元是否仍保持儲備貨幣地位？
**所羅門：**毫無疑問。
**拉誇：**未來10年、20年呢？
**所羅門：**我堅信美元將繼續作為儲備貨幣，但相對於其他替代貨幣的價值可能發生變化。長遠來看，美國必須高度關注債務水平、赤字開支等問題。如果我們不能妥善處理這些，可能會給美元帶來更大壓力。但短期內我看不到美元失去全球儲備貨幣地位的可能性。
**拉誇：**所以您的核心觀點是：在更清晰理解現有政策前保持冷靜，對嗎？但這些政策對美國經濟前景有何影響？美聯儲是否會因不確定性和增長乏力而降息？
**大衞·所羅門：**這取決於具體情況。高盛已將增長預期從2%下調至0.5%。未來幾個月事態如何發展尚不明朗，無人能確知。如果經濟持續放緩，美聯儲終將採取行動緩衝衝擊。若陷入衰退，則會導致不同的政策反應。美聯儲將綜合評估就業、增長等數據後決策。雖然人們都渴望預知答案，但當前不確定性遠超眾人舒適區。我認為此刻需要退後觀察：看貿易協定如何落地，看實際實施的政策——這將幫助我們更清晰判斷增長軌跡，但顯然這些行動已導致經濟減速。據我與各企業CEO及客户的交流，他們正在縮減投資、收緊開支。由於這種不確定性，部分企業將裁員並採取更保守的經營策略。
**拉誇：**中國在這其中處於什麼位置？
**所羅門：**中國是西方、美國和歐洲極其重要的貿易伙伴。目前，我認為美中之間正處於一場明顯談判的初期階段。我們需要更清晰的走向，但當前局勢不可持續。正因如此，我認為將會出現一些變化。你已開始聽到美國政府談論變革的必要性，現行模式難以為繼。但目前無人能預知具體演變路徑，這加劇了不確定性。
**霍爾德：**廣告回來後，我們將繼續呈現弗朗辛·拉誇對高盛CEO大衞·所羅門的專訪。他們將探討大西洋兩岸金融去監管的前景，以及企業緊縮開支意味着什麼。
**霍爾德：**高盛2025年開局營收超預期。今年第一季度，高盛股票交易員憑藉市場波動創下歷史最高營收紀錄。但CEO大衞·所羅門表示，隨着貿易戰持續，公司正面臨更具挑戰性的運營環境。在本週挪威主權財富基金年度投資論壇上，他向彭博社特約編輯弗朗辛·拉誇表示，儘管美國仍是投資者青睞的市場，他同時也在關注歐洲。
**所羅門：**當前局勢中最引人注目的一點是：如果歐洲能在資本市場改革上取得更大進展，讓歐洲領軍企業真正整合歐盟力量，這將極大促進全球增長。此次歐洲之行讓我感受到一種突破監管壁壘、推動發展的決心與熱情，這些壁壘長期抑制着歐洲增長。更積極的財政刺激政策也將對歐洲增長非常有益。雖然需要權衡取捨，但若能見證歐洲整體經濟路徑取得進展將意義非凡。從歐洲客户反饋中，我獲得了不少鼓舞。
**拉誇：**您認為歐洲有哪些機遇？再問一次，是否存在一個六個月的窗口期，如果歐洲不採取行動，就為時已晚？
**所羅門：**不，我認為從來不存在所謂的六個月窗口期。無論是在歐洲還是美國，這種説法雖然引人注目，但這些經濟體規模龐大且舉足輕重。我確實認為歐洲的增長一直受到非常複雜的監管環境（尤其是布魯塞爾方面）的阻礙，以及許多國家更傾向於採取民族主義而非整體協調的行動。考慮到美國的現狀，現在確實有一股推動力在打破部分監管官僚體系，真正思考如何扶持歐洲的領軍企業、增加投資，我認為這是一個重大機遇。這裏正在湧現更多科技創新，雖然還無法與美國相提並論，但機遇更多。因此，我希望此刻我們能見證對歐洲更全面的投資意識與機遇認知，這將極大促進全球增長——如果我們能在這方面取得進展的話。
**拉誇：**談到監管，您對美國銀行業監管有何預期？DOGE（數字貨幣）會衝擊部分監管機構嗎？
**所羅門：**過去四年我們目睹美國金融監管環境大幅收緊，這種鐘擺式擺動我認為並不具有建設性。從積極角度看，現政府希望重新調整這一態勢。我聽到三方面積極信號：首先是關乎國債市場至關重要的槓桿率；其次是銀行資本計算框架的資本制度；第三是監管流程本身——監管應聚焦確保銀行體系安全穩健，而非分散到其他領域。財政部釋放的消息令我鼓舞，更廣泛的反饋也令人振奮。當前正是將阻礙增長的監管鐘擺回調的時機，釋放資本、促進資金循環並增強信貸活動。因此我對美國金融監管即將出現的積極變革持樂觀態度。
**拉誇：**我是説，你認為歐洲隨後會在邊緣地帶跟進放鬆監管嗎？這讓歐洲銀行陷入非常艱難的處境。
**所羅門：**我認為歐洲面臨的一個問題是，過去15年裏歐洲銀行體系的發展軌跡與美國不同。你知道，美國有許多規模更大、業務更廣、市值更高的銀行。因此，在歐洲推進整合增長並建立資本市場聯盟，對更廣泛的資本市場將非常有益的事。但歐洲在這方面進展緩慢。我期待未來12到24個月內能看到更多進展。
**拉誇：**當前關於信貸、私募股權及其他另類投資的討論很多，在不確定時期這些領域會如何增長？
**所羅門：**不確定性加劇時，私人資本增長會放緩——就像資產管理業務和公共資本在不確定時期也會減速一樣。但我認為私人資本形成的長期結構性增長趨勢依然穩固。如果把時間維度拉長到5-10年來看，私人資本形成仍保持着良好的長期增長態勢。就私人信貸而言，我們已很久未經歷信貸週期了。如果出現實質性經濟放緩或最終陷入衰退，信貸週期就會出現，我們必須應對。但以5-10年的視角來看，私人資本形成的增長仍是根深蒂固的長期趨勢。對於高盛這樣的公司，我們在資產財富管理業務上的佈局能很好地把握這一趨勢帶來的機遇。
**拉誇：**我們常把某些跡象比作煤礦中的金絲雀。在當前信貸環境或您關注的領域中，是否存在任何預警信號，能預示經濟或市場即將顯著惡化？
**所羅門：**我們共同目睹的變化是，不確定性加劇已改變了短期增長前景。這導致企業放緩資本計劃，民眾因信心不足而減少消費。一月底二月初的數據顯示，部分非必需消費品行業已出現輕微放緩跡象。顯然，在當前的不確定性下，這種趨勢正在加速。所以不存在所謂的"煤礦金絲雀"——增長前景本身就在放緩，投資也將隨之減速。在政策路徑明朗化之前，我們必須在低速增長環境中尋求平衡。
**拉誇：**所以併購和IPO將退居次要地位？
**所羅門：**這個結論又過於絕對了。 第一季度資本市場活動同比上升，5億美元以上規模的併購（即我們討論的主流併購）實現同比增長。私募股權併購同樣錄得同比增長。關鍵取決於後續發展——四月份併購活動仍保持合理水平，而受不確定性影響IPO確實有所放緩。若不確定性持續加劇，資本市場活躍度必然下降。但我個人認為形勢將逐步穩定：隨着政策框架趨於明朗，即便面臨經濟減速甚至衰退，2025至2026年資本市場也將實現某種程度的常態化。市場終將完成預期重置，畢竟企業始終存在融資需求和投資流動性需求——我們正處在這個調整過程中。
**拉誇：**考慮到所有這些因素，您認為高盛在哪些部門和地理區域會進行人員招聘和裁員？
**所羅門：**我認為公司始終以長期視角管理員工規模，未來也會繼續如此。在當前不確定性加劇的環境下，我們可能會通過減少招聘而非立即增加裁員來控制人力成本——這是基於我目前的觀察。但確實，當企業面臨不確定性時，勞動力市場將不得不應對一個問題（這也是多位CEO向我反饋的）：CEO們會收緊開支，更聚焦成本管控。因此我認為2025年我們將經歷一個階段，大型企業CEO們對費用管理的關注度會超過資本投資。如果夏季企業制定計劃時不確定性降低，情況或許會改變。但若維持當前的不確定性水平，2025年這種趨勢很可能持續。
本節目製作團隊：彭博電視台；高級製片人：娜奧米·沙文；編輯：帕迪·赫希與丹尼爾·陶布；高級編輯：伊麗莎白·龐索；副執行製片：朱莉婭·韋弗；執行製片：妮可·比姆斯特伯；音效設計/工程師：亞歷克斯·杉浦；事實核查：阿德里亞娜·塔皮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