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聯邦國防軍如何阻礙風能擴建——彭博社

寧靜的大學城圖賓根，坐落在德國西南部內卡河畔，風景如畫，以與哲學家和詩人的聯繫而聞名，如今卻陷入了一場國防利益與能源安全相沖突的爭議中。

圖賓根靠近法國和瑞士邊境，遠離所有衝突地區。然而，這座擁有9萬人口的城市不得不放棄建造三台風力發電機的計劃。原因是相關規定將空域保留用於軍事目的。選址在城郊本是為了儘量減少對環境的影響。這些風力發電機本可以為約1萬人提供足夠的電力。

鮑里斯·帕爾默。照片：亞歷克斯·克勞斯/彭博社“一切進展得非常順利，”市長鮑里斯·帕爾默説。“然後，最後一刻，聯邦國防軍——之前從未與我們聯繫過——突然説‘不行’。”這位無黨派政治家補充道，這導致投入規劃和審批的約50萬歐元打了水漂。他此前曾隸屬於綠黨。

圖賓根並非唯一面臨此問題的城市。據風能協會BWE稱，自2020年以來，全國範圍內約有5千兆瓦的風電項目在規劃階段受到軍事問題的影響。這足以滿足像柏林這樣規模的城市用電需求。

這裏體現了德國兩個最重要的優先事項之間的衝突：加強國家安全和擴大能源自給自足。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這兩個目標的重要性顯著提升——這場衝突導致俄羅斯天然氣供應中斷，引發了能源危機。本週西班牙的大規模停電進一步凸顯了在向可再生能源轉型過程中電網的脆弱性。

這一案例清晰地展示了德國官僚主義的繁文縟節如何可能阻礙弗里德里希·默茨領導的新政府（將於週二宣誓就職）的計劃實施。執政聯盟計劃投入數千億歐元用於穩定和現代化受創的經濟。與此同時，安全政策壓力也在增加，因為唐納德·特朗普領導的白宮威脅要撤出歐洲防務。

蒂賓根。照片：亞歷克斯·克勞斯/彭博社作為可再生能源的先驅，德國大約20年前就開始建設大型風電場。許多老舊設施如今已接近使用壽命的終點。一個顯而易見的解決方案是所謂的翻新改造——用現代、性能更強的型號替換舊的風力渦輪機。

這些新設施明顯更高：高達250米，直插雲霄，部分高度是以前型號的兩倍多。但隨着尺寸的增加，干擾民用和軍用雷達系統或直升機飛行路線預留空域的可能性也隨之上升。

據德國聯邦國防軍基礎設施局稱，過去四年中，約有6%的風電項目在審批過程中被叫停。乍一聽比例不高，但弗勞恩霍夫太陽能系統研究所的萊昂哈德·普羅布斯特表示，這相當於德國每年新增裝機容量的總和。

“最大的問題在於不確定性，由於明顯不明確且難以預測的流程，許多項目甚至在獲批前就已失敗。”他表示。

德國當局稱，國防問題並非癥結所在。聯邦國防軍基礎設施局表示：“軍事考量並非總是否決風電項目的唯一決定性因素。解決方案在於對規劃進行細緻安排，並讓聯邦國防軍儘早參與。”

在考慮風電項目前，會有一項非正式諮詢。德國最大風電開發商之一BayWa r.e. Wind GmbH的總經理Andreas Hornig稱，聯邦國防軍對初步諮詢的回覆時間可能長達六個月。

特勞夫維森太陽能園區。圖片來源：Alex Kraus/Bloomberg其他國家並未面臨德國這樣的複雜情況。這裏至少有兩個部門負責處理軍事空域問題：聯邦國防軍基礎設施、環境保護和服務辦公室，以及聯邦國防軍航空管理局。由於職責劃分在兩者之間，信息可能會從縫隙中流失。

“這是一個非常特殊、未經研究的問題，”德國最大再供電項目投資商Qualitas Energy的執行主席兼創始合夥人Inigo Olaguibel表示，“我們必須找到解決方案。”

據奧拉吉貝爾透露，該領域數月來持續與聯邦國防軍及政界進行磋商。可能的解決方案包括在特定區域放寬監管規定，乃至在渦輪機附近安裝類似西班牙英德拉公司為鄰國波蘭開發的雷達信號輔助裝置等特殊設備。

尋找解決方案至關重要，因為彭博新能源財經預測德國將成為未來十年三大風機升級改造項目主要市場之一。但當前建設進度顯示，德國恐難實現2030年1.15億千瓦陸上風電裝機容量的目標。

為彌補缺口，德國需擴建現有風電場並新建項目。但德國風能協會研究顯示，自2020年以來，受國防軍事因素影響的陸上風電項目中僅約20%完成全部審批流程，最終獲准項目不足半數。

德國陸上風電建設進度落後於目標

數據來源：彭博新能源財經

研究報告指出：“無論是軍事訓練區還是直升機低空飛行路線都不是根本問題，癥結在於聯邦國防軍遲滯且不完整的溝通機制，以及缺乏折中方案的意願。”

BayWa公司代表霍尼希表示，聯邦國防軍已接收到這一信號，當前溝通機制正變得更加高效透明。在項目方案遭否決的案例中，軍方會提供替代方案，例如批准建造低矮機組或調整風場選址。

“這些規定並非絕對障礙”，專注於翻新項目的資產管理公司CEE Group總經理德特勒夫·施賴伯表示。風電設備的升級改造“通過調整——比如風力發電機的高度——仍可能具有經濟合理性。”

蒂賓根老城區。圖片來源：亞歷克斯·克勞斯/彭博社在德國北部平坦的沿海地區——大部分風電場的所在地——必須為雷達設備預留特別廣闊的空域。而在黑森林丘陵地帶的蒂賓根，問題則出在聯邦國防軍的直升機低空飛行航線上。

市長表示，將航線偏移幾百米就足以推進風電項目，但聯邦國防軍稱其無權合法劃定新航線。

“你會意識到問題不在於現實條件，而在於規章制度——這在德國太常見了”，帕爾默説。

儘管存在這些問題，蒂賓根2030年前實現氣候中和的目標並未受到威脅。一個更大型風電項目已取得進展，國防軍提供了必要的規劃信息。

“這意味着我們遭遇的——在最後關頭被叫停——情況不應再發生”，他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