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基茨港如何讓ICE和湯姆·霍曼在驅逐出境問題上妥協——彭博社
Francis Wilkinson
並非最終定論。
攝影師:克里斯托弗·迪爾茨/彭博社4月15日校董會例行會議上,薩基茨港仍是個暖心故事。3月27日,紐約州北部這所小型公立學校的三名移民學生在農場突查中被拘,與母親一同被押送至德州拘留中心。3月31日,在聯邦機構多日沉默後,當地媒體報道該家庭已進入"驅逐程序"。
然而命運奇蹟般逆轉。這家人被送回,三名分別就讀三年級、十年級和十一年級的孩子重返校園。紐約州北部移民律師向我坦言,她對該家庭能回家感到震驚——此類情況下被送往德州通常意味着快速遣返。至於為何能歸來,其隨意程度與當初被捕如出一轍,且隨時可能再遭變故,但人們不願深究。校方部分人員已因曾向移民孩子保證"政府只抓壞人"而內疚不已。
彭博社觀點特朗普想要’美麗’建築,由你定義何為美通勤噩夢?國會難辭其咎投資界的哲學之王:沃倫·巴菲特沃倫·巴菲特以謙遜鑄就傳奇生涯毫無疑問,薩基茨港中央學區——這座容納K-12年級共399名學生的普通雙層磚砌校舍裏的教職工們,是拯救這家庭的關鍵。他們發起了為期11天、令人驚歎的精密媒體影響力行動,集結移民律師、維權人士、村民及全國媒體力量。當大型律所和高校選擇規避白宮鋒芒時,這所小學校卻奇蹟般地反擊成功。
紐約小鎮從ICE手中拯救一個家庭的故事
這個1400人的村莊做到了其他地區未能完成的事
然而在孩子們4月7日獲釋後舉行的首次校董會會議上,卻感受不到勝利的喜悦。一方面,會場中央的午餐長桌旁明顯空着一個席位——有位委員缺席了;另一方面,32歲的校長傑米·庫克全程緊繃着神經,更像是個警惕的哨兵,而非享受逆襲勝利的弱勢方。這位校長正是此次救援行動的關鍵人物。一位與會居民告訴我,她曾接到電話要求召集支持者。在這個白人佔絕對多數、特朗普得票率達62%的縣域裏,這所學校為移民兒童集體挺身而出,如今正面臨着反彈壓力。
會議前一晚,特朗普政府任命的"邊境沙皇"湯姆·霍曼接受了當地電視台WWNY的專訪。這是八天內他第二次接受這家小型市場電視台的獨家採訪。4月7日的首次訪談長達23分鐘,幾乎全部聚焦薩克茨港事件,可見霍曼對此事的執着。
霍曼在薩克茨港擁有一處臨水度假屋,不過根據Zillow顯示,這棟標價64萬美元的房產已簽約待售。霍曼曾公開表示計劃在此定居,若當地傳言屬實,他已在村莊另一端購置了新房產。
湯姆·霍曼攝影師:奇普·索莫德維拉/蓋蒂圖片社北美分社在學校董事會會議當天下午——會議的主要議題無疑是該校為兒童發起的運動——特朗普宣稱他有意將美國公民也遣送至薩爾瓦多監獄。次日,白宮助理兼"反恐沙皇"塞巴斯蒂安·戈爾卡暗示,任何支持"恐怖分子"、“販毒集團"和"非法移民"的人(他未作區分)同樣屬於應被監禁的罪犯。該校教師對指控威脅感到擔憂,部分教師家屬則擔心其他形式的報復。
在董事會會議前夜的採訪中,霍曼曾痛斥讓兒童返家運動中的"虛假信息”。採訪者順勢將傑米·庫克指認為問題源頭。次日薩克茨港有傳言稱霍曼可能現身董事會會議。若庫克顯得不安,其緣由不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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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校董會成員布萊恩·羅賓斯而言,4月15日的會議意義重大,他卻選擇缺席。羅賓斯家族世代在薩克茨港享有聲望。2020年,布萊恩父親卡爾的葬禮為容納眾多弔唁者,曾移師至學校多功能廳舉行。
布萊恩·羅賓斯和他的家人擁有一座位於城郊的1500頭奶牛牧場,同時還種植着8000英畝的玉米、大豆、小麥、乾草、甜玉米和南瓜。此外,他們還飼養肉牛並經營自己的貨運公司。牧場對面是家族的老麥克唐納農場,這裏設有數十種農場動物、一家咖啡館、冰淇淋店、禮品店,以及"全新童話故事幹草車觀光、聖誕馴鹿村、迷你高爾夫、巨型蹦牀"等設施。
羅賓斯農場網站顯示其擁有"50多名員工"。但在3月27日,這個數字減少了。當天凌晨突襲行動中,探員們逮捕了一名合法居留的南非移民,該人員因兒童色情指控被通緝。據後續新聞報道,在搜查過程中,探員"發現七名非法滯留美國人員,其中包括兩名未成年人"。這些薩克茨港學校的孩子是在兒童之家被發現的,該住所緊鄰搜查令指定的房屋。家屬支持者後來強調,孩子的母親一直通過合法程序處理身份問題,參加了所有與當局的預約面談。
紐約是美國第五大乳業州。2023年,紐約州牛奶產業為農場帶來的總收入達34億美元,農場主平均總收入超過110萬美元。該州約有63萬頭奶牛,其中2.8萬頭位於傑斐遜縣——薩基茨港所在的北部地區。
北港農場攝影師:弗朗西斯·威爾金森曾幾何時,許多北部地區的奶牛場由沿着東海岸從事季節性工作的黑人移民經營。但近幾十年來,乳業和勞動力結構都發生了變化。如今,危地馬拉和墨西哥移民(其中許多無合法身份)成為主要的流動勞動力。由於擠奶作業24小時運轉,部分農場會將一張牀分配給兩名工人輪流使用,稱為"熱鋪"。也有些農場善待移民工人。一位業內資深人士描述稱,某北部農場專門為工人建造了一個整潔的"村落",房屋整齊排列在街道盡頭。
當地居民表示羅賓斯家族成員對這家人確有感情,在他們被拘留後曾暗中協助。但農場方面無人公開聲援在其物業上被帶走的這家人——該農場醒目地豎立着"讓牛奶再次偉大"的巨型廣告牌,顯然在迎合當前政治風向。通過薩基茨港市長亞歷克斯·莫爾吉亞,農場主拒絕置評。
根據皮尤研究中心的調查,2022年有830萬無證移民在美國勞動力市場。特朗普——他長期在自己名下的物業中使用移民勞工,包括無證移民——本月告訴內閣成員,他希望“與農民合作,如果他們對其農場中的某些人有強烈推薦,我們會允許這些人暫時留下與農民一起工作,之後再通過一個法律程序返回原籍。”
這一表態似乎並未伴隨具體政策。共和黨人正在準備一項預算協調方案,可能包括為移民執法新增900億美元(眾議院版本)至1750億美元(參議院版本)的資金。“為了更直觀地理解這些數字,”移民記者尼克·米羅夫在*《大西洋月刊》*中寫道,“ICE(美國移民和海關執法局)的全年預算約為90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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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米·庫克是薩克茨港(或任何地方)擔任校長的第一年。在雪城大學法學院就讀一年後,她輟學成為一名教師,並在北國地區的學校迅速晉升,最終成為薩克茨港的校長。在那個家庭獲釋前的週末,我們通過電話交談時,她不斷停頓,以便更謹慎地選擇措辭。“讓我思考一下,”她説。
庫克提出暫停請求的頻次異乎尋常,每次沉默持續的時間之長也遠超我以往任何採訪。當秒針滴答走過…2、3、4...而她的沉思…5、6、7...仍在繼續時,這種…8、9、10...的靜默便顯露出令人不安的深度。
深思熟慮終得回報。庫克、學監詹妮弗·加夫尼與同事們共同制定了能經受激烈政治對立的戰略傳播方案,隨後以危機公關專家的嚴謹態度將其落實。
“他們是我們大家庭的一員,“教師工會主席喬娜·聖克羅伊談及失蹤家庭時表示,“這關乎我們的孩子。”
“如何確保我們的孩子儘快回到我們身邊?“加夫尼在接受當地電視台採訪時強調。
“我們愛他們,“庫克對本地電台説,“我們真心希望孩子們回家。”
每份聲明中的關鍵詞是"我們的”。倘若這些孩子來自社會、政治及經濟資本匱乏的移民家庭,或許被遣送至美國邊境之外乃至概念之外也無人問津。
但如果這些孩子確屬薩克茨港——如果那些受人尊敬、無私奉獻且堅韌不拔的當地女性已重新劃定城鎮邊界,將"我們的孩子"明確納入保護範圍——那麼將孩子連根拔起或許會成為更危險的舉動。
庫克成長於加州農業中心弗雷斯諾,當地公立學校西裔學生佔多數,88%學生被標註為“社會經濟弱勢羣體”,即符合免費或減免校餐標準,或父母未完成高中學業。當我問及這段經歷對她的影響時,庫克剛要回答卻突然噤聲。
“我認為那無關緊要,”她簡短地説道,“我們愛這些孩子,因為他們是學校大家庭的一部分。”
與國土安全部不斷變化的聲明相比,這種信息紀律顯得尤為突出。政府公開溝通的時間線顯示,聯邦當局在即時失去對事件敍述的控制權。隨着教育工作者們每日推進他們的行動,主動權正從聯邦政府逐漸轉移到孩子們手中。
3月31日,首批援引美國海關與邊境保護局的新聞報道稱,該家庭“轉移出紐約並等待驅逐程序”。三天後,霍曼在4月2日接受WWNY採訪時堅稱,該家庭實際身處“家庭收容中心”,且“受害者見證專員正在評估兒童的安全狀況”。這番言論的荒謬性——沒有任何機構會從家中強行拆散家庭並將其運送至1800英里外才詢問是否安好——似乎釋放了一個信號:霍曼開始動搖。
庫克以升級行動作為回應。4月5日薩克茨港抗議遊行當天早晨,她在Facebook頁面發佈聲明駁斥關於受害者服務的“扭曲與不實信息”,明確指出霍曼的下屬給孩子們戴上手銬並將其押送至拘留中心。
前晚庫克已將該聲明郵件發送給全州政要尋求援助,但響應寥寥。儘管薩克茨港事件頻見報端,從該州資深參議員、民主黨人查爾斯·舒默,到當地共和黨眾議員克勞迪婭·坦尼,幾乎無人回應。僅有的例外是300多英里外皇后區的一名州女議員和州檢察長辦公室的一名代表。
庫克向同事表示,她明白自己在社交媒體上廣泛傳播的言論可能讓她丟掉工作。即便事後回看,這種風險也顯而易見。霍曼有能力調動所有與MAGA陣營結盟的媒體對她發動猛烈攻擊。許多大型機構和知名人士都曾在這股破壞性力量面前選擇退讓。
但公開升級事態同樣會給霍曼帶來風險。薩克茨港善良的居民們願意為幫助那些孩子付出的努力必定存在限度——只是這個界限尚未明確。從抗議規模來看,這個界限正在不斷拓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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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克茨港是座邊境小鎮。這個坐落在安大略湖東岸的村莊,正對着多倫多以東方向,緊鄰安大略省金斯頓以南。駕車約40英里即可抵達橫跨聖勞倫斯河、通往加拿大的千島大橋。“我每天上班路上都會聽加拿大廣播電台,“勞裏·拉什博士説道。這位駐紮在紐約州沃特敦附近德拉姆堡的軍隊人類學家,曾研究過該地區歷次移民潮。
該地區許多人在邊境兩側都有親人。在薩克茨港安布羅斯街的美國退伍軍人協會大廳外,加拿大國旗與美國星條旗並排飄揚。今年七月,薩克茨港戰場州立歷史遺址將舉辦“北美大戰術”活動,這是一場在美加兩國輪流進行的1812年戰爭重演。同月,薩克茨港第52屆加美文化節也將在村裏舉行,儘管特朗普對加拿大經濟和主權的連番攻擊可能會降低參與熱度。跨境購物的加拿大遊客流量已然減少。
薩克茨港由一羣投機者於1801年建立,他們曾對其湖岸線能催生繁榮港口城市寄予厚望。早期定居者多為獨立戰爭老兵。“我們本該比芝加哥更繁華,“1812年戰場遺址管理員康妮·巴羅內説。伊利運河的通航擊碎了這個夢想;鐵路時代則徹底埋葬了它。
傑斐遜縣的一處農舍。攝影師:弗朗西斯·威爾金森但毗鄰邊境帶來了其他機遇:早期往北走私鉀鹼,1920年代則向南販運私酒。十九世紀時,最常見的走私品往往是活人——當時美國被一條分界線割裂,南方奴役黑人,北方相對自由。絕望的人們非法越界,許多人直奔加拿大。
紐約州北部有着深厚的廢奴主義傳統。“通常,“RJM·布萊克特在《囚徒的自由之路》中寫道,“逃到羅切斯特及紐約州北部其他城鎮的奴隸,會受到警惕委員會組織的接待,獲得衣物食物,找到工作,若他們願意,還會被送往加拿大。”
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定居於羅切斯特。約翰·布朗的農場位於普萊西德湖附近的北埃爾巴。劉易斯縣霍雷肖·霍夫農場上的一個洞穴曾是逃亡奴隸前往聖勞倫斯河途中的藏身處,他們乘船渡河進入加拿大。1839年,薩基茨港的自由人查爾斯·恩迪科特被密蘇里州的奴隸販子綁架時,村裏兩名白人協助他在法庭上主張了自由權利。
如今該地區的許多逃亡者在奶牛場工作。仍有人試圖逃往加拿大;數千人沿着羅克瑟姆路從紐約州北部進入魁北克尋求庇護。特朗普近期將美加邊界稱為"人為劃定的界線”。相比之下,美墨邊界——美國征服戰爭的產物,尤利西斯·格蘭特總統曾稱這場戰爭動機"邪惡”——則被特朗普賦予了不同意義。他將其沿墨西哥邊境修建的圍牆(對另一個南方的線性封鎖)描述為"神聖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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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酷政治正捲土重來,而薩克茨港本月發生的事件恰似一劑解藥——展現了公眾的勇氣與社區的良知。
優秀的教師每日都在踐行共情(薩克茨港的教師們似乎深諳此道:有位老師甚至為昔日學生捐腎)。在意見高度兩極分化、不同立場可能反映截然不同道德觀的環境裏,他們還必須成為睿智的外交官,持續灌輸並強化普世價值。他們需要在意所有人——學生、家長、校董會、社區——的想法。
MAGA政治領袖通常不採取這種姿態。“我自豪能效力本屆政府,“霍曼三月告訴福克斯新聞,“我們不會停手。我不在乎法官怎麼想,不在乎左派怎麼想。我們來了。”
但霍曼或許其實在意。他對薩克茨港事件異常關注及其意外轉機,可能源於他希望退休後生活在一羣尊重而非畏懼厭惡他的人羣中。當走進主街"好傢伙"餐廳用餐時,他大概更願看到温暖微笑而非冰冷目光。霍曼同樣渴望在他選擇的土地上獲得歸屬感。
學校董事會會議最長的部分是在不公開的行政會議中進行的,避開了公眾的視線。對於討論內容,無人置評。然而,公開會議環節卻充分展現了關於歸屬感的議題。霍曼並未現身,但一名邊境巡邏隊員出席了會議。
在這位巡邏隊員發言前,多位與會者先後走向麥克風。西班牙語教師詹妮弗·貝里朗讀了那位移民母親寫的信,還有她孩子們的信,感謝學校和社區所做的努力。當地一家咖啡店的老闆本人也是移民,從南非經加拿大來到美國,他表示希望更多美國人能理解,即使在最順利的情況下,合法移民也是多麼困難。
“大家都在迴避這個問題,但我們正處在一個非常可怕的時期,人們被妖魔化,“住在鄰近城鎮但屬於當地女性團體"團結更強"的琳恩·米勒説。“我有一個跨性別女兒。她被妖魔化。移民被妖魔化,被’他者化’,被非人化。“説到這裏,米勒的聲音因情緒激動而哽咽,但她還是堅持説完了。“在這個可怕的時期,“她説,“這所學校站了出來,做了一件非常正確的事。”
特雷弗·貝茲最後發言,在所有對學校領導的讚揚之後,他能站出來講話一定需要勇氣。一位當地記者後來問貝茲,他是否是突襲那户家庭的探員之一。貝茲拒絕回答。但他對董事會的評論值得重述。
“大家好,我叫特雷弗·貝茲,我有三個孩子在薩基茨上學。社區為這個家庭團結起來的方式真是太棒了,“貝茲説。貝茲抱怨了關於這個家庭的辯論中的"錯誤信息”,但他沒有具體説明。相反,他關注的是這件事對他自己家庭的影響。
“我的孩子們每天來學校都會聽到其他學生的閒言碎語,聽到我的職業和同事們被稱作‘納粹’和‘蓋世太保’。我無法接受,”貝茲説。“所以我想讓所有人知道,所有學生都受到了這起事件的影響。”
貝茲沒有穿制服參加校董會會議。他是以一位憂心忡忡的父親身份出席的。他對全家迴歸的評價——“棒極了”——聽起來完全發自內心,儘管這種表態隱含着認知上的矛盾。當他發言時,人們很容易理解貝茲的立場。
貝茲希望他的孩子遠離威脅,免受傷害。他希望孩子們能被學校這個集體接納,受到歡迎,而不是因為父母謀生的職業,或是父母一路走來做出的艱難選擇而遭到排斥。他希望孩子們因其自身價值被珍視,而非因無法掌控的環境被迴避。他想要為孩子們爭取的避風港,是所有正派父母對子女的共同期許。
這樣的要求過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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